何为心意？
方子凡尚且思索着这个问题，连绵的坟冢群里，零落的几个人或者在祭拜，或者在扫墓，只有方子凡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一边喝着酒，话说回来在墓地喝酒的，大概也只有他了吧？
正在走神的他，感到脸上一阵冰凉，不知何时周天驰站在了他的身后，用冰镇的啤酒贴着他的脸，“子凡，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周天驰已经六十多岁，退休在家做了一个含饴弄孙的富家翁，这次得到方子凡的联系，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两人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挚友，这一点让方子凡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的爱情源于线下会，一直支持自己的挚友依然得益于那一场线下会，不得不说命运弄人，在看似偶然的因缘际会中，他的每一次邂逅，共同书写了名为方子凡的人生。
“恩，十多年了。”方子凡真心的笑了起来，“十六怎么没来？”
“那个老家伙也走了，肝癌。”周天驰有些唏嘘，当年的老朋友现在还联系的也没有几个了，岁月是把杀猪刀，总是无情催人老，“我知道你报了仇，当初我本想帮你，可我毕竟不是周家的家主。”
“我没怪你，更何况，我方子凡想要报仇，是很简单的事情。”方子凡说的随意，但身上数不清的伤疤出卖了他这些年过的不容易的事实。
“那今后打算怎么办？你年纪也大了，看起来不我还老。”周天驰有些严肃，“要不就来周家当个老人，周家家大业大，不差哪点。”
“我今后有自己的打算，”方子凡撇开这些事情不谈，“今天是想和你道别的，今后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哦。”周天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互相喝酒，偶尔说一些以前的趣事，说到忘形，哈哈大笑。
很快时间到了办完，周天驰告辞离去。
方子凡继续喝了一会儿酒，风吹着道路旁的草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虫鸣，在黄昏下的墓园显得阴森可怖。方子凡将空了的酒瓶子放在地上，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晴儿，我不相信你是假的。”
他的表情很认真，“世事百态，我这一生前半生顺风顺水，极尽人生得意；后半生穷困潦倒，极尽尘世苦难。事事问心，渐渐迷失了本性，我的确有过得意狂妄的时候，也曾看到其他美貌女子动心，想要据为己有。后来遭逢大变，父母养育我一生我却没来的急报答，爷爷一辈子操劳，却孤独终老，我才想起要多多的陪你们。晴川惹了事，我后来去了解过，的确不是她的过错，刘悦维张狂跋扈，小小年纪早恋，对方男孩子对晴川有好感——当时我真想去抽那小子一顿，我们家晴川，算了。我原本以为小孩子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结果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托人说和刘家，没有全力以赴的对抗，到头来还了晴川和晴禾，也害了姐姐。后来明白过来，却是晚了。本身那些绑匪只是想要钱，晴川这事儿刘家也没有赶尽杀绝，刘悦维那个狠毒崽子，居然雇用人坏了晴川身子，我气不过说东山再起要拿刘家撒气，这也是晴禾无妄之灾的缘由。我这一生蹉跎，后悔的事情不胜枚举，但终究有一件事情是没有做错的，那就是在五月二号那天，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晴儿，我这几年，想通了一些事情，何谓心意，正心，明觉，就是心意。我恨极了刘家，那就灭了他们，或者被他们灭了，都是死后一身轻。所以这几年我随着自己的心，随着自己的意——我是罪人，杀了很多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看到我的时候，会不会认不出我。”
“然后啊，如果这是一场梦怎么办？我总是害怕这个，我不想着数十年的记忆消失，不想失去和你们生活的片段，尤其不想你和我的感情，是假的。我喜欢你，大概这件事情，是真的。”
“所以，请告诉我，我方子凡所在的，是什么地方？”
说到最后一句，他双目如电，望向虚空，目光灼灼，似乎要看穿迷雾。
许久之后，天空传来一声叹息，周围的景象在水波一样的激荡中渐渐淡化，方子凡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休闲衬衫，正坐在荒凉的星空之中。
在他的面前，一个不知什么种族的女子对镜梳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带着细小弯角却异常完美的耳朵，无数的记忆随之涌入方子凡的脑海，“你是那幅画中的女子？”
“道友天资，摘取正心果，随后自行离去吧！”那花中美人声音飘飘渺渺，不似凡人。
方子凡却毫不退让，“我想知道，我的晴儿，女儿，朋友，是不是幻像？”
画中女子欣赏的看了看他，缓缓说道，“至情至性，至真至爱，得正心，可塑道体。你所经历，乃是因果幻境，似真似幻，等到你登临宗师，自然会再见到你的爱人。”
随着画中女子的话语，方子凡的魂珠上多了一圈粉色的丝线，延伸到虚空之中，不知连接到了何处，那女子才继续说道，“这是因果线，结善因得善果，日后你自可以寻着丝线找到你想找的人，正心果的考验结束，你需要通过问心局，才可带走正心果。”
画中女子说完，于混沌中取出一幅画卷，随手抛出，悬挂在半空之中。
“我已经进来多久了？不会几十年了吧？”方子凡想起在临河小筑等自己的叶小言，有些担心。
画中女子摆摆手，“不过六天。”
方子凡还想问，但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而后脑海中响起一个洪钟大吕一样的声音，“何人欲过问心局？”
“修者方子凡。”
那声音继续道，“请入局！”
画卷展开，自成天地，氤氲的灵力扑面而来，充盈着方子凡的魂体，让他发出舒畅的声音，而后注目望去，才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对夫妻，却正是自己的父母。只见方父亲的头上，出现了几个字。
第一问，何为孝？
方父方母微微笑着看着方子凡，面容安详慈和，等着方子凡的回答。
方子凡几乎是不假思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父母穷则养，弱则医，使常伴左右，则孝。”
方父方母面带微笑，点了点头，渐渐消散。在两人消失之后，点点星光渗透进方子凡的魂海，形成星空投影，让他感觉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
紧接着，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网游中和他不对付的小高，上面书写：“何谓仁？”
……通过了问心的因果环境，坚定本心之后这问心局其实相当于给人一个巩固知识的平台，让人能够真正的认清自己的选择和道心，对于方子凡而言，并不是很难，问心十策，围绕的便是仁孝、信义、忠勇、利智、明心五点进行问答，而出现的也是先前因果幻境和方子凡有联系的那些熟人。
方子凡通过的很快，只是在明心的时候，面对夏晴川和夏晴禾稍微有些惭愧，但总算是通过了问心局的考验，在所有的问题结束之后，画卷中出现一颗白色的果子，化成月球盘旋在方子凡的魂海星空虚影之中，熠熠生辉，第二颗魂珠也就渐渐的具有实体化的倾向，最后成功的凝固成一纹魂珠，而方子凡也成了一名灵府境的修者，跨出了一大步。
“既然得到正心果，你就可以走了。”画中女子水袖一挥，莫可能御的力量把方子凡推出星空，出现在原本的书房之中，而曾月明，也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曾月明丝毫不对方子凡的收获放在心上，“东西拿到了，我们就该走了。”
说完，也不管方子凡的反应，曾月明便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通过长廊，很快便出了大门，这才发现之前的那些试炼者也刚刚好传送出来，单还活着的只有寥寥十一二人，就连赵训谷和百里北风这样的贤者境界也大多带了伤。
曾月明测了侧身子，从方子凡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他苦笑着找到百里北风和夜刑天，准备随两人离开。
守门人和龙再一次变成活物，六面体的接引通道打开，接引活着的试炼者离开，那些人本来还在讨论在试炼的时候获得的好处，这时候生怕比别人晚了，急冲冲的朝着六面体冲去。
也有如同方子凡这样完全不着急的。
阿尔法星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夏国稍好，但也开始阶段性的爆发一些武装冲突，一些论坛甚至出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全面打响的消极言论，而更加靠谱的则是远古遗族将要重掌阿尔法星球，准备占领所有的国家，这样的帖子。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命运的齿轮被人轻轻地波动了一下，开始走向无人预测的未来。
小林峰上空，空间之门打开，十余人的身影在下一刻作鸟兽散，而方子凡也和两位前辈告辞，急冲冲的往家赶。
不知道叶小言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