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什么意思……”小男娃一字一顿开口,双目瞪大看着水中的妖猿倒影,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听到的话。
“我一直不能妖化是你搞的鬼?”
“我搞鬼?哈哈……当初出生之时,爹的妖族血脉全都集中了我这里,你那里可是一丝妖血都没有,你说,你怎么可能妖化?”妖猿的脸上依旧是那一抹狰狞的狂笑,笑容变态而扭曲,又带着仿佛憎恨整个世界的疯狂,看在小男娃的眼里令其胆寒不已。
听着妖猿所说的话,小男娃目光微微颤抖,一时间却是沉默了下来……
难怪每次妖化时总感觉少了什么,难怪每次修炼妖诀都无法成功……
九年……
自己屈辱的活了九年了……
听起来似乎并不长,但个中煎熬却真的只有经历过的方才能体会到。
就因为自己无法妖化,不能得到族里的认可,所以每天都要面对族里那些唾弃的目光,被大家斥为异族。
就因为自己无法妖化,所以爹每次在族里一露面就要忍受大家的指指点点与闲言闲语。
就因为自己无法妖化,所以自己屈辱的活了九年!
“把妖血还给我!”小男娃目中突然涌现一抹从未有过的疯狂,状若疯魔的对着水中的妖猿咆哮道,双手疯狂击打水中的倒影,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
“看吧,这就是你,一个只会从我这里拿走属于我的东西,但是又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偷、废物!”因为不停击打着水面,小男娃周身泛起剧烈的涟漪,水中的妖猿倒影不断扭曲变形,暗红的毛发飘舞随着涟漪的波动看上去仿若鲜血在水中蔓延开来,掺杂着诡异的声音缓缓传出,甚是恐怖。
“如果这身体当初是由我来主导,现在的妖族早已称霸整片蛮荒大地!一无是处的废物,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
妖猿不断的用言语打击、动摇着小男娃的内心,然而小男娃却是慢慢冷静了下来,脸上的激动神色缓缓收敛,最后变得面无表情,他已经逐渐的看透了这妖猿的意图,他也看得出,现在它并没有办法出来,不然也不会与自己废这么多话。
“你错了。”
足有半刻钟后,待得妖猿话落,摇了摇头,小男娃面无表情,目中闪过一抹淡漠,缓缓开口的同时从水中慢慢的站起了身来。
妖猿闻言双目微眯,脸上的扭曲狂笑突兀止住,神色微微一变,猩红的双目之中浮现一抹凝重的光芒。
“真正的小偷,是你!说我夺走了你的东西?我还说是你从我这将妖血抢了去呢!说句不好听的,你,要点脸么?”
“我是废物?九年以来,是谁一直在承受着大家的唾弃与辱骂?是我!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只会躲在我的身体里逃避这一切!你这个懦夫!”
“想对我指指点点?你有这个资格么!”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至极,微微皱起的眉间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威严显露而出,小男娃冷声喝斥道,稚嫩的脸上神情逐渐阴厉,俯视间看妖猿犹如看待无名草芥一般冷漠无情。
“我不管你究竟是不是另外一个我,也不管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企图,但你别忘了,现在主导这身体的是我,而不是你!”
声声冰冷的喝斥如同雷霆无情落下,闻言妖猿的神色一变再变,猩红的血目之中几番闪烁,沉默了片刻,看着小男娃就欲转身离去的时候,方才冷笑着开口。
“你就逞口舌之能吧,你已经压制不了我太久了,总有一天你会要看到究竟谁才是这身体的真正主人,到时候,可就轮不到你来说话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冷冷的扔下一句,小男娃没有回头,涉着浅水几步来到河岸,水中的妖猿倒影已然消失不见,随后穿好衣服迈步离开了小河边。
一路上仍在回想着刚才与妖猿的对话,小男娃眉间微皱,面露一抹怀疑之色,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他一时间无法完全接受,那妖猿所言之真假,还有待深究。
不过结合最近发生的种种诡异之事来看,至少有点小男娃可以肯定,那就是这妖猿突然现身的目的,绝对与自己体内的九色心脏脱不了干系!
绞尽脑汁的思来想去了半天,依旧没能将事情想透,心中反而变得像缠住了一团乱麻般的烦躁,目中隐隐露出不安,片刻后,小男娃用力晃了晃脑袋,索性便不再想此事。
心思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小男娃明白,现在自己最应该关心的,是两天后的族祭。
三年三次族祭,两天后,就是第四次了……
因为是混裔血脉,又无法妖化,自己被族里视为异类看待,虽然爹一直瞒着不说,但是小男娃却知道,族老们已经好几次提出要将自己逐出妖族了。
如果不是爹这明面上的族里第一强者一直在抗议,为自己争取机会,恐怕早两年前的第二次族祭过后,自己就已经被逐出妖族,流亡在外自生自灭。
走到来时的树林边,小男娃顿住了脚步,面上一抹不甘之色缓缓浮现,寻了一处粗壮的老树树荫下背靠着抱膝坐下,下巴抵在膝盖上,低头看着脚下,神情黯淡。
站在族群的角度,族老们的做法是对的。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摒弃弱者,留下强者,这本就是蛮荒大地的绝对法则,更不用说像妖族这样的新生族群,本就弱小至极,所以渴望强大,自然更是不能容忍弱者拖族群的后腿。
然而对于妖族来说,不能妖化就意味着无法修炼妖诀,无法修炼妖诀实力便不能得到提升,没有实力,那便是弱者,正如同先前妖猿所说,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自然而然会沦为被族群摒弃的存在,而自己,便是这弱者中的一员。
双眼看着脚下的地面,小男娃目中浮现一抹自嘲,旋即黯淡无光,脚踩着的地面上积着层层枯黄的落叶与零碎的断枝,脆弱不堪,脚下微微用力,就传来被碾碎的声响。
方入初秋,不应是落叶的季节,这些落叶与枯枝乃是去年所积,年复一年,新的落叶将旧的覆盖,而旧的则渐渐腐烂,最终完全涅灭在泥土里。
抬头看看头顶的树荫,虽仍旧绿意茂盛,但那叶子的边缘却是分明已经泛起点点青黄的枯斑了。
小男娃觉得自己就像这树叶。
尽管努力努力再努力,但树叶就是树叶,不是花苞,无法绽放出璀璨鲜艳的花朵,秋天一到,终究逃不过枯黄、凋零,无力的坠落在地,脆弱的被人轻易碾压、破碎,经过时间的流逝,待得来年,其存在便被彻底抹消。
这便是弱者存在的意义,然而这种存在的本身却是没有丝毫意义。
的确,这很不公平……但是!
弱者没有诉说不公的权利!
心中的不甘越发浓郁,小男娃眼中泛起水光微微波动,差点要哭出来,咬了咬牙方才忍住,九年的忍耐,他实在是已经受够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的残忍?”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的不公?”
“为什么,这些偏偏都落在我的身上?!”
种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小男娃自言自语道,神色时而黯淡时而激动,最终化作一抹自嘲。
他要求的并不多,不需要太多的宽待,不需要太多的关爱,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认可的目光罢了……
然而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自己都得不到丝毫满足。
不就是不能妖化么?
“我不甘!”头顶的天空被树荫遮去大半,小男娃面露疯狂,额间青筋暴起,突兀仰头咆哮,声音传开后便是消散,没有得到半点回响,心头的跳动在此刻似乎是异常的波动了一下,然而却是转瞬便恢复了正常,并未引起小男娃的注意。
面上的激动之色渐渐消退,小男娃脸上划过一抹苦涩与不甘,拳头紧握,旋即面色恨恨的向身旁粗壮的树干捶了一拳后,神情再度黯淡了起来。
自己在这里吼有什么用,谁能听到么,纵使是听到了又能如何?
终究是做无用功罢了。
脸上带着几分落寞,小男娃缓缓起身,在这里呆着也是无用,在外逗留了太久,爹回家不见人恐怕又少不了一顿教训,倒还不如早点回去。
然而就在小男娃刚欲迈步离开的时候,这时,一声木头断裂的裂响却是陡然在其身后清晰的响起。
声音干脆而响亮,丝毫不拖泥带水,小男娃眉头微皱,缓缓回头去看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沉闷的轰响再度响起。
回头的瞬间,小男娃瞳孔骤然一阵紧缩,旋即神色大惊!
面前那棵先前自己背靠着,足有二人合抱粗壮的老树,现在赫然已经倒落在地,庞大的树荫与粗壮的树干在林间扫出一片狼藉的空处,原地盘踞的老树根向上尺许已经完全断裂开来,露出参差不齐的断茬,一圈圈层层分明的年轮显露出老树经历的岁月,小男娃目光转向先前自己那一拳捶在树干上的地方,一个寸许深的半个凹陷印在上面,目光再度转向一旁倒落的树干,也是有着一半下陷寸许,看老树的断势,整棵老树正是从这凹陷处断裂开来的。
眼角不停的抽搐,小男娃目中划过一抹前所未有的不敢置信之色,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微微颤抖,方才心神太过低沉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面前的景象,真的是自己这一拳造成的?
能将如此粗壮的树木一击击断,这种强大的恐怖力量,赫然已经达到了万斤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