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边照,壁画就没有了,距将军壁画二三十米的位置,一大堆残垣断壁,像一堵墙轰然倒在那里。从断口及散裂情况来看,这些所谓的残垣断壁,是用沙土加石灰搅拌凝固而成,其中夹杂了大小不等的石灰石碎块。我向着脚边的一块使劲踹了踹,除了溅起一些碎屑,那沙土块居然完好无损,看来这凝固工艺,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出口终于找到了,他娘的。”马由江叫了起来,还带着一点兴奋。看到这堆残垣断壁,马氏几个山人早已经摩拳擦掌,各自掏出手电来,围着土块绕到前面去了。我见那马由江从他二伯手里接过手电,正在来来回回地晃,仰着头观察那峭壁。
说实话,听到马由江这么说,我这心里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根据我的分析及估计,除非开了辆蓝翔技校的挖掘机,否则仅凭我们六个人的力量,想从洞口出去,那无异于蚍蜉撼大树。果不其然,等我和水风轻也跟过去时,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出口,分明就是一堵大墙,二三十米宽,三四十米高,有明显的堆砌痕迹,并且表面还用石灰粉加细沙子作过粉刷。由于年代太过久远,有的地方已经成块成块地脱落下来,像白癜风长在了完美无瑕的胸膛上一般。看着这么宽又这么高的墙,纵然是出口又有何益。那马由江还跟个傻子一般,在那墙根底下跑着跳着用脚踹,看能不能找到一块薄弱的地儿。
“由江大哥,省点力吧,这么宽这么高的出口,想把它封起来,没个四五米厚的墙是行不通的。并且这大山洞中隐藏着大秘密,封口说四五米厚,那还是最最保守的估计。”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从背包里拿水出来喝。
“是啊,由江,省省吧。这么大的山洞,不是撕张纸或拉个帐子就能封起来的。”马良也劝道。
我看马老头和马如泉站在一旁,抽出砍刀来在那墙体上撬,咔嚓咔嚓撬下了一些灰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就问他俩:“怎么样,马大伯,马二伯,那墙里面是什么情况?”
“他娘的,里面是大石头,刮掉外面这层就进不去了。”
他俩又试了两个地方,结果也同样如此,此时已完全可以肯定,这墙体是用大石头砌成夹层,然后在夹层里填充上混凝土料,牢固性非同寻常。想学《肖申克的救赎》中那样用工具撬个大洞跑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真能水滴穿石一样耗上几年。
“过来歇着吧,这里确实是出口,但从这儿是出不去的。这大山洞,还有其他出口,看其他出口能不能出去。”
“其他出口?哪里?”马老头、马如泉、马由江都停住了手中的活。
“现在还不知道。先过来歇歇吧。”
“小云,快说说怎么回事,还有什么出口?”马由江着急地问,四个山人都走过来席地而坐。
“不如这样吧,水姑娘的脑瓜子比我好使,你来给大伙说说。”我看着水风轻傻笑道。
“要说你说,我才不说。”水风轻从我手里一把把水瓶子夺了过去。
“唉呀,你俩别打情骂俏了,有什么话快说,有什么……”马由江这个莽汉,居然想说有什么屁快放,真是个五大三粗的料。
“你过来,由江大哥,咱俩这可不是打情骂俏,咱俩这是心有灵犀。我们就这样坐着,也比你乱敲乱打要管用得多。”
“行了,行了,赶紧说,还有什么办法。”马由江心急火燎道,看他这幅着急的鸟样,估计搞不好得吃亏。
“首先,这墙是从里面砌的,不是从外面砌的。也就是说,有人从里面把墙砌好之后,又从里面出去了,除非是砌好墙之后在里面自杀掉了。”我用手电打着残垣断壁后面的一块墙体说。
“对,对,傻大帽说的在理。”水风轻也不住地点头给我添油加醋。
“为什么啊?”马由江瞪着眼睛,看向我打的地方。马老头、马如泉也面露疑惑。
“唉呀,马大伯、良大哥,你们把多余的手电关掉,待会儿把电用没了不好办。”我催促道,站起身来走到那墙面前,“首先,来说说这地上的一大堆土渣石块怎么会倒下来,因为是有人从外面撬进来的,从这石头及土块的滚落情形就看得出。石头及土块基本上是倒到哪里就算哪里,这就足以说明是从外面推开的。如果是从里面打洞,那有些石头及土块必定会有向后拖或向后掀的痕迹,因为不这样做就挪不开,挪不开就会阻碍施工。”
“谁说没有,这里就很明显。”马老头还是没有关掉手电,用手电指着里侧的一片沙石说。
我走过去一看,真是如他所说,铲动及拖动的痕迹很明显。“这是为了方便从里面施工,才用锄头、畚箕、铲子之类的玩意弄出来的。”马由江脑瓜子不是很转,自然不像水风轻那样藏着十万个为什么,我这么一说,他也就没追问。“你看这墙上,为了起到更好的封闭效果,表面用很细的石灰混凝土刮了厚厚的一层。你仔细看看,这一片地方比较白一些,而周围其他地方都有些变黄、变黑。”我指着残垣断壁后的墙面说。从那墙面的形态可以看出,明显是打了一个两米左右宽、四米左右高的椭圆。
“好像确实是这样。”马由江看了看说。
“这比较白的墙面就是第二次补上去的,周围几十米的面积都是旧墙,差别比较明显。你再来看这块比较新的墙面,表面用细沙土填得很平整,没有一点落下的地方,可谓是严丝合缝。这就足以证明是从里面施工,如果是从外面施工,怎么可能填得这样平整。应该说这一块面积如果从外面施工,上半部分根本就填不了,因为墙太厚。”
“呀,真的是这样。”几个山人中,脑子转得最快的马良终于看明白了,“还有那里,快看,那里还有一堆石料,应该是堵这洞口时剩下的。如果是从外面堵,那就是从外面上料,里面不会有剩余。只有从里面堵,才会遗留在里边。估计是堵洞的时候剩在这里,懒得搬走吧。”马良指着右前方墙角处的一小堆石料说。上面已是灰土满布、蛛网交杂。
“良大哥果然聪明。”水风轻很识趣地赞赏道。我也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就连其他三位山人也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那事不宜迟,咱们快继续找出口吧。”马老头以商量的口吻跟我说,“小云,你看从哪边走。”
“不要着急,先看看这地面。既然要搬石料及灰土进来,那就必然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于是我就就打着手电朝四周观察了一番,直接就把我们刚才看壁画时的这条线排除掉了,其一是布了机关,其二是地面上建了几条沟渠,不利于搬运。
“快看那边,傻大帽。”水风轻眼疾手快,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有些略微凹凸的痕迹,走过去一看,正好是薄薄的一层灰土,可能是搬运的过程中所遗留。但遗憾的是,人家在搬运灰土的过程中,也不是傻子。地面上不慎遗留的这点灰土,还是经过打扫过的,只不过可能由于灰土较多较厚,扫得不是很彻底。跟着那灰土走了十来步路,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咋办,他娘的,好不容易出现点线索,又整没了。”马由江又开始埋怨了,只会说不会想。我发现自从马老头踩到机关之后,这几个山人就明显浮躁起来了。
“朝那边走。”水风轻向左前方一指,和我们这会儿走的路线相比,可是转了很大的一个角度。
“水姑娘,你这又凭借的是第六感吗?”照她的说法,那可是转了一个大角度,我不由得张大了眼问她。
“这次不是,是凭老鼠屎。”
“老鼠屎,哪里?”
“我说你那眼睛能不能擦亮一点,那么明显都看不到,就在那里。”她移了移我的手电,把光圈正好打在几颗老鼠屎上。
“这里面封闭得这么死,四面石壁,地上石板,怎么会有老鼠?”马良疑惑道。
“水姑娘,解释下。不过你跟我后边,带头还是让我来带。”边说着,我就朝水风轻指的方向走去。
“你们想想,就咱们这阵子走过来,就眼中所见,可供老鼠吃的东西都有什么?”
“那条大蛇啊。”马由江抢着说道。
“还有呢?”
“大坑里的死尸。”马良补充道。
“还有崖壁上那些虫子。”马如泉也补充道。
“拉倒吧,虫子都是会飞的玩意,老鼠在地上跑的。咱们家里的那些大老鼠,除了吃粮食厉害,你看到它吃虫子了?”马老头也凑起热闹来,一口就给他否决了。
“对的,就只有大蟒和死尸,但大蟒是不可能的。咱们从大蟒腹中走出来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那大蟒的体内体外都保存得相当完好。因为它的重要性非比一般,所以那些古人们在制作这个大标本的时候,肯定会想到这一层,防虫、防鼠。这就难免要运用某些工艺到这条大蛇身上,以便使什么虫类啊、鼠辈啊都离它远远的。我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工艺,反正就是像现如今的灭害灵、毒鼠药、六神花露水之类的。如此一来,老鼠必然是冲着吃死尸来的。老鼠如何来呢?要么是从开口的地方摸进来的,要么是从薄弱的地方打洞进来的。但这么个大山洞,铜墙铁壁一般牢固,打洞进来那是不太可能的,那最后结论就只有一个,老鼠应该是趁着入口被打开的时候,才嗅着死尸的味道悄悄摸进来,咱们只要顺着老鼠屎走,应该可以到达出口附近。”
“水姑娘说的极是,分析得很到位,这边的边缘地带果然是有不少老鼠屎,只不过乱七八糟的。”我赞赏着说。
“你少废话,好好看路,可不要又碰到什么机关。”
“看这情况,摸进来的老鼠可能并没有机会出去,看着乱七八糟的样,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次。估计是吃够了死尸,想按照原路返回,但无奈出口已被封锁,只得在这条道上来来回回地跑。搞不好咱们走着走着,还能看到饿死的老鼠躺在地上呢。”
“那再好不过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老鼠了。”水风轻笑着说,“傻大帽,话说那些死尸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以你这样的脑子,这么简单的问题不可能不知道,就不要浪费我时间了。”
“是啊,小云,那些死尸是怎样出现在大坑里的?”马由江也跟着问了一遍。
“呃……这个嘛。”我犹豫着,懒得跟马由江去解释,反正解释了也不会产生多大的价值。
“刚才咱们观察的时候,我也跟你们说过了,那面大墙壁上有一个新一点的洞口,那个入口就是大坑里那些死尸凿开的。凿开进来之后,不知道寻找什么东西,结果不小心全都掉到大坑里去了。”马良解释道。
“全都掉到大坑里去了?”马良这话好像有问题,水风轻反问道,“良大哥,我问你,刚才马老伯踩到机关的时候,你们三个人为什么都能把他抓住,而那十七八个都是穿铠甲打仗的精壮男子,却一个都抓不回来,全部掉到坑里去?”
“这个嘛……”被水风轻一问,马良脑子就短路了,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水姑娘问得好。”我打趣道。
“我跟你说啊,因为那些人都中毒了。”水风轻没理我,继续跟马良说。
“中毒了?”
“对的。你没看到被封死的大山洞口旁边,最后一幅壁画吗,那是一个将军,但是身上的颜料被铲掉了一些。你知道为什么吗,马良大哥?”
“哦,我明白了。一开始看到水母壁画的时候,小云说过那颜料有毒。那将军身上的颜料,就是被坑里的那些士兵铲掉的,铲的时候摸到了颜料,或者吸入了颜料,结果就中毒了。正好又一起向前走,不小心踩到机关,没反应过来,或者没能力相互搭救,结果就全掉进去了。”马良经水风轻一提醒,整个人都变聪明多了。“可是,死尸既然中毒了,老鼠又跑来吃死尸,岂不是也得被毒死。这不是跟你刚才说的有点矛盾吗?”
“哗啦一下掉那大坑里,整个人立马被扎成大窟窿,心脏眨眼间停止跳动,血液都没机会运送到肌肉里面。”
“没机会运送到肌肉里面?血液怎么个运送法。”
“唉呀,这个三言两语跟你解释不清。”很显然,马良对于血液循环这种抽象的心血管系统搞不大清楚。“良大哥,你知道那些士兵为什么要铲那将军身上的颜料吗?”
“看得出来,画成那五马分尸的样,明显是侮辱那将军的,可能那些士兵是这位将军的部下,平日里尽都忠心耿耿。士兵们凿洞进来之后,看到自己的领导被人这样挂在墙上侮辱,心里气愤不过,就想把它铲掉。”
“对头了,我觉得良大哥是块非常好的材料,可惜没机会读书。”
“那是,咱们良儿上小学上初中那会儿,每次考试都得在班级前五。可惜初三那年拉帮结伙跟人家干了一仗,被学校赶出来了。”马如泉带点自豪的口吻说。
“为了什么而干仗呢?”
“为了一个女人。”马如泉没好气地转变了腔调。
“哟,有出息的嘛,是条汉子。像我这么漂亮的女人吗?”
“拉倒吧,要像你这么漂亮那也值了,长得歪瓜裂枣的,还把前途都搭进去,这明显吃迷魂药了嘛。”马如泉好无奈的样子。
“我说二伯,都这么多年了,我娃娃都快长到要替他老爸报仇的年纪了,你还说得这么起劲。”马良赶紧掐断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