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电往那峭壁下一照,发现底部俱是大坑,土里也是插满了利刃尖桩,密密麻麻跟汗毛一般。那利刃尖桩上,还有几具尸骨戳在上面,早已经腐烂得只剩下几根白骨。想必就是某些人在攀这悬梯的过程中,不慎坠落下来,弄得个百刃穿身的下场。仔细看那尸骨上残存的衣服,破烂得跟碎布片一样,已经消逝了原有的色泽和形制,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什么时代的款式。
抬头仰望,那卡着巨蟒蛇头的大石,哪里只是个一体化的石头,分明就是一座陡峭的小山。山脚下被掏成大坑,布满杀人利器,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部分被埋在土里。小山上有明显的雕凿痕迹,突兀的地方全被凿平,想来是杜绝人往上攀爬。搞得这样细心,没准还涂上了什么毒药或易燃物品之类。其实像这样固若金汤、险似虎口的地方,看看也就够了,更遑论向上攀爬。如果有谁胆敢冒险攀缘此峭壁,那只能说明,这上面隐藏着的诱惑力,绝对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卖上几回命。
我们站立的地方是一小片空地,上面镶着打凿平整的石板,切割比较整齐,彼此间的接口也比较细密。吃了刚才石板悬梯上的惊吓之后,我谨小慎微的程度已经快跟缩头乌龟差不多了。生怕每一次伸脚、每一次触摸,都会触发某些机关暗门,落得个尸毁人亡的下场。用手电向前方照射,那巨蟒下方及周围一带,全是被我们触发起来的利刃尖桩,黑压压地像秧苗一样延伸出去,多看上几眼,感觉这身上都快要生出窟窿来。石板路的左前方,看起来仍然是石板路,只是石板的款式及色彩有所不同,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光凭肉眼,很难摸得清下面底细。
“傻大帽,我看这左边是空着的,怎么还不走,你看什么玩意看得这样入迷。”水风轻用手肘拐了我一下。
“小心一点,这鬼地方做个机关搞得像承包农田一样,大片大片的,咱们每一脚都得谨慎,踩漏风可是赔命的事。”
“也是啊。可是百密总有一疏,疏的地方就可以跑马,我就不相信这地上全是机关,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水风轻口里说着,左脚就踏了出去,搞得我心里都咯噔一紧。女汉子干事就是这样,反正必须得往前走,要死要活先搞它一下再说。
这一脚踏出去,事情是没有,只是扑起了一大片灰。我赶紧拉住她:“你不要乱来,你走到我后面去。”
凭着我这会儿的观察,左侧这一大片开阔地,即便要真有机关,也只能是生在地上或是空中,因为整体空间甚为开阔,边缘地带全是笔直的峭壁,有上百米那么高,迂回地围绕着中间这片场地,像个大型足球场一般。如果机关设在峭壁上,则多半会以飞刀、弓弩的形式出现,距离太远了,难免会失去准头,这样做的可能性不太大。我又抬头看了看头上,觉得上面也不太可能设机关,太高太宽了,不容易安装物理装置。所以唯独脚下这片地,是咱们最需要小心留意的地方。
我把水风轻拉到身后,她自然是很开心的。我沿着石板路小心谨慎地走,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是每走一步,都要用脚跺上两下,以确保无虞,毕竟是几条命的干活,一点马虎都使不得。渐渐的,才将心里绷着的弦放松开来。为了避免马氏几个粗糙大汉碰到不该碰的东西,我让他们一个个跟在后边,排成整齐的一排。向左侧走了三四十步路,见到地面上有一条呈梯形的凹槽,一米左右深,两三米宽,两侧及底部也是用方砖铺了个整整齐齐。一直延伸到巨蟒下边的地面上,看这样子,应该是条引水的沟渠。只不过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又有失修缮,里面早已经干涸得像沙漠一般,半点潮气都没有,两侧的方砖也坍塌下一些来。既然是水渠,那就好办,水要在此流通,必有进水口和出水口,顺着水渠走,应该就能找到。而且用来引水的玩意,也不可能整得像那些机关一样,动不动就吓死人。
“咱们走水渠里,水渠会安全一些。”我很肯定地说了一句,二话没说就跳到水渠里,顺着水渠往里走。等快走到巨蟒下面的时候,登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这条大巨蟒,好像是处在一条大船里面,而这条大船,就是刚才我们攀着下来的那座小山。也不知道这座小山是动用人力从土里挖出来的,还是原本就突兀在地面上,只不过被人力把山脊打折凿平了一些。总之,就是把这座小山做成了一个天然的载体,然后用这个天然的载体,把巨蟒托举在上面。刚在上面的时候,看不清下面情况,这会儿正好到了开阔地,眼前的情景差不多可以看到七八成清。先来说说这条巨蟒吧,尽管只是一个干枯的大空架子,但看这规模,起码也有五六十米长。至于说体粗,以我们在它体内猫着腰行走时的感受,差不多得有一米六七的直径。这体型,确实是太大了,已发现的蛇类中,也未有如此之大。如果不是人工缝缀起来的,那么传说中的泰坦巨蟒,其体型也就是这条大蟒的五六分之一。
只见这条大蟒凌空架在小山上,从头到尾,一共有三个支撑点。那大蛇头上的小山自然是一处,中间部位是一处,和头部的小山差不多高。尾部是一处,高度要略低一些,距地面二十来米的样子。很明显,那头部的小山是一处岭子,除了上面的石阶小路外,几乎没有经过人为开凿。中间和尾部的地方,基本上是用人工开凿出来的,应该也是两个小点的岭子,只不过被人工削平掉了一些。腹部至尾部的一段斜向下行,再延伸几米就触到了地面上,刚才马老头他们滚下去的隧道,应该就是这一段。所幸没有滚到尾巴尖上,要不然三人早被机关捅成马蜂窝去了。巨蟒身体下边,其周遭全部被掏空,捣成平地,满布利刃尖桩这样的锋利锐器。捣成的平地甚为开阔,用手电一打、目光一测,离我们所站的地方,其宽度差不多有三四十米远的距离。对了,咱们突然出现在大蟒腹中的时候,不是感到莫名其妙吗。我又直射着手电仔细观察了一番,原来我们出现时所站的位置,是那巨蟒七寸往后大约十五六米的部位。那个地方果然是个巨大的缺口,上边与山洞顶部相距甚远,黑咕隆咚的一片,手电根本打不上去。
难道就为了一条大巨蟒,能不惜人力创造出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出来?如果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金银财宝多得不知道怎么花,或者是人们已经闲到蛋疼的地步,不知道该找啥法子来娱乐自己。但正如前面所说,我现在已经懒得花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古代的人们,干很多事总是喜欢挑战后人的智商,留下一些运用现代科学很难解释得通的未解之谜。
“傻大帽,咱们走的这路,是水渠吗?”水风轻看着我,略表怀疑地说。刚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跟大伙说得很清楚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来看这些石头。”水风轻用手指着水渠两侧的石板,一下子指了好几处。
我一看那些石头,发现有的石头微微泛出了一层白,并呈皴裂样,有的石头遗留有淡淡的黑色图案,形状像树根一般。
“我靠,这怎么回事?”我有种不太吉祥的预感。
“这石头被烧过。”水风轻补充说,“你看这些白的和黑的。”其实我也意识到了。这水渠上镶嵌着的石板,基本上是以石灰岩打凿而成,在经过高温烧烤,温度达到九百多度后,会向生石灰转变。由于质地不同,转变的难易程度也不尽相同。那些微微泛了一薄层的白,且呈皴裂样的石头,应该就是经过高温烧烤的结果。而那些遗留有树根状黑色图案的,应该是被烟熏的结果。
“好像是。为什么会这样,水渠里会着火?”说这话的时候,我和水风轻都俯下了身,凑近鼻子去闻那石头。
“油味!”我俩在同一时刻脱口而出,大眼瞪着小眼,同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水渠里的石头居然会有淡淡的动物油味。
“他娘的,这不是水渠?”马良见我俩又是研究又是讨论的,也依葫芦画瓢检视了一番。
“水姑娘,你说为什么会有油?”一时之间,我有点摸不清头绪。
“傻大帽,你有没有发现,这地方有点像个封闭的大缸子?”水风轻绕着手,向着头顶指了一圈。
“嗯,这地儿应该是个天然的大山洞。”
“那这沟渠,要么真是用来作祭祀点火用的,要么是用来燃烧空气的。你觉得会是哪一种?”
“燃烧空气的?”我也不完全肯定,但脑子里五分之四的比重都压在了这个观点上。
“对,这沟渠可能不止这么一条。”
“水姑娘,来给咱们分析分析。”我温和地看着她。
“在那巨蟒体内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有的地方有陈旧的盐渍吗。现在看来,这条巨蟒,是用盐腌透之后,再把它风干,然后经过防腐处理,再搬到这个大山洞里架起来。再挖一些沟渠,灌满油水,最后把油点燃了,把这个大山洞烧成一个类似于真空的密闭空间。”我的想法也差不多是这样,但水风轻的脑子总是转得比我要快一些,否则她也不会开口闭口就叫我“傻大帽”。
“你的意思是说,在古代的时候,有一群****,通过这种庞大的工程和复杂的办法,来保存这条大蛇?”
“对,就是这个意思。”
“他娘的,要不要这么变态,这吃饱了撑还撑得不轻啊。腌一条大蛇干嘛?”马由江突然冒了这么一句。
“话不是这么说的,由江大哥。能在眼睛里塞两颗夜明珠的玩意,它还是一条简单的大蛇吗?”水风轻应付了马由江一句,又跟我分析起来,“咱来作两个假设。第一,在大盆地中,咱们发现了那块刻着各种图画的大石壁,那石壁,可以说明这一带曾经是古滇人的生活环境。那么,咱就假设脚下的这块地真是古滇人生活过的地方。第二,刚才还在上面的时候,你在上面像打机关枪一样说了一堆祭什么牛鬼蛇神的话,咱就假设这条大蛇,是被祭祀的神灵,也就是所谓的动物崇拜。这样一来就说得清了,这条大蛇,是古滇人某个部落的精神信仰。在古代,图腾崇拜在人们心里的分量,跟现如今人民币在你心里的分量是一样的。”
“不,人民币在我心里的分量没你重,顶多居其三。”我笑着对水风轻说。
“别贫嘴,贪财的玩意。”水风轻笑起来,接着说,“突然某一天,这条作为精神信仰的大蛇死了,人们是绝对不舍得把它埋掉的,因为那样它就消失掉了。于是便把它的内脏掏空,学那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路数。用盐把它腌透,挂起来风干,再经过防腐处理,搬到这里来把它保存起来。既然要很好地保存这条大蛇,那环境就必须得干燥。假如这沟渠里还引进水来,那结果只能适得其反。因此,肯定是往这沟渠里灌油,把氧气烧掉。”
“水姑娘,你这一番分析很有道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笑着说。
“要真是这么个干法,那这个大山洞岂不是封死的。没有出口?”马良一惊一乍地叫道。
“什么?没有出口?”四个马氏山人开始着急了起来,“那怎么办,他娘的。”
“别大惊小怪,咱们现在不是都还活着,而且还呼吸得好好的。”我说。
“可能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某些地方通风漏气了。”水风轻回应道,“对了,刚才咱们在下那石板悬梯的时候,看到下面有几副尸骨,应该是爬那悬梯的时候掉下去摔死的,这说明曾经有人摸进来过。既然能摸进来,那就肯定有出口。”
“对。说到这机关,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是单纯为了保存一个民族的精神信仰,那直接拖进来封闭就是,犯不着建这么多惨无人道的机关。而且既然是精神信仰,保存起来就是要供人瞻仰祭拜的,不应封藏起来躲避世俗才对。”
“那可能这条大蛇还隐藏着什么大秘密。”水风轻说着。赶紧摆了摆手,坏笑着对我说:“唉呀,别关心这些破烂玩意了,就算隐藏着唐明皇的后宫佳丽三千人,也得先活着出去,才有机会回来享受。”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三千就算了,我这肾不行,只要宠你一个就够了。”我淫笑着说道,“如果古滇人真像你说的这么干,且这大蛇又隐藏着什么大秘密,那就跟古代帝王修建自己的陵墓差不多。快竣工的时候,留一批工匠封堵出口,然后再把工匠弄死在里头。……走,事不宜迟,咱们找找去,看那封口的地方在哪里。”
此时,我们正站在这沟渠的尽头,说完这话,我就号召大家往回走。在这样的大山洞里,封口的地方一般都是位于边缘部位,因为你运送巨蟒,总得先从外面进来,总不可能从地下打个通道进来。刚才咱也分析了,应该有人摸进来过,那这封口的地方想来也多半被撬动了。看来,从这鬼地方走出去的希望还是存在的。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奋起直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