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雨,在这美了一整天终于沉寂的春色中淅淅沥沥得下着,轻轻得打在粉嫩的樱花上,些许樱花被打落在地上,不久将化为春泥。“哒哒”打在瓦片上,传出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响。然而滋润了万物的春雨,却始终无法滋润屋内那个少年火热的身体。
床上的少年正是流苏,未发育完全的身体滚烫如火炉一般,脸像火烧云一样通红,肉眼可见的热气在额头腾腾升起,口干舌燥,眉头紧蹙,双手紧紧拽着床单,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苦命的流苏,到底是娘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让你害得这等怪病”一少妇手持湿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床上的少年,然而冰水一触碰到流苏的身体便化为蒸汽,可少妇依旧不耐烦一遍一遍的擦着,眼角的眼泪像屋外的春雨般淅淅沥沥得停不下来。
“青弦,别哭啊,哭也不顶用啊”屋内的男子手中拿着烟斗一口又一口的抽着,一圈又一圈的烟雾随着男子“吧唧吧唧”的声音从鼻子中喷发出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病又不是不知道,悉心照料就是了,何故哭哭啼啼呢,女人真是,咳咳”男子烟抽的过猛咳嗽起来。
“说的轻巧,你成天就知道抽烟,什么时候认真照顾过儿子,要我说就是你害儿子得的这劳什子怪病”少妇边擦拭着少年滚烫的身体边责备着身旁的男子。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男子被少妇的无理取闹败下阵来,转身看向窗外的细雨,雨滴从瓦边缘汇聚沉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后坠落下来,映着屋内油灯的弱光在青石板上狠狠的溅开。中年男子狠狠得抽了一口烟,春雨打在身上也不在意,往着眼前的黑暗吐了一口白雾“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这几天整理一下行李,回都城吧”男子叹了一口气,人却忽然振作起来,眼里隐隐有斗志。
“离开了那么多年,也算在这儿落了地生了根,真的要回去么?”青弦望着他丈夫,她知道回去之后他要受多大的屈辱与排挤,当年离家不就是被他们逼到绝路了么,现在回去不知又要承受多少的白眼与嘲讽。
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他知道她不想他再受到伤害,但是再多的白眼再多的屈辱在儿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这次回去是讨些东西回来,屈辱不一定是谁受呢!浑浊的眼睛光彩乍现。
“当年被逼无奈流落至此,原打算过些时日回去给你爹赔礼道歉,你爹对我虽有看法,但你也不至于陪我受此等苦日子,哪想你怀孕一月,百鸟相贺,周遭灵气汇聚而来,腹中灵光隐现,我就知吾子定非凡胎,若是让沈易知晓,儿子定遭此子毒手。”谈到沈易二字,中年男子语气直转急下,露出稍许狠厉之色,握着烟斗的手青筋暴起颤颤发抖。
青弦默默走到他身后,轻抚后背试图让他稍微平静下来。男子的表情稍缓了下来,紧握烟斗的手慢慢松开。
“泽业,可儿子天生就吸引花鸟鱼虫,若是被他人发觉该如何?”青弦想起儿子的天赋,自两岁会走路起,流苏就喜欢光着屁股往大自然里面钻,与动物玩耍。更令人惊异的是便是凶禽猛虎也不伤他,反而爱护有加,每逢流苏出门玩耍时,都会有灵鸟蝴蝶相伴而来,围聚在小家伙的身旁嬉戏玩耍。“在落樱镇也就罢了,镇民善良淳朴虽觉孩子不凡但也不会细细追究,樱花旺季游客多时也不会让孩子出门,可若在能人异士繁多的都城难免会被他人发觉啊”青弦担心得问。
沈泽业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轻轻的握住沈流苏滚烫的手,“你没发现儿子每次发病之后有什么不一样吗?”他问道。
“有什么不一样?”青弦挽了挽散落的发丝不解道。
“你有没有发现,一岁时,每带孩子出门山中必出异动,所以我们几乎不带他出门,但那年孩子得怪病后直至二岁会爬会走每次流连于山野草丛中却不见有大异动,第一次怪病之后变化最大,其后每年发病之后,我发觉他对动物的吸引力越来越淡,而到了现在已然没有以往那般恐怖奇异了,就算是到都城,我们尽量低调点,在那么多天赋异禀的少年光环笼罩下相信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流苏的异像。”沈泽业狠狠的抿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不知落樱镇是个宝地还是我儿的功劳,这么多年来修养身上的伤不仅好了,修为竟大有精进,突破到了炼魂上境,当年我那浪子野心的兄长已然炼魂中境,而我停留在初境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估计他也应该到上境了,要是让他知道我也到了炼魂上境不知有何想法,哈哈。”沈泽业苦笑道,“家族如今只有一位年迈的蜕凡初境的大长老时日不多,为了家族的未来,大长老定会为了多出一个蜕凡的希望而补偿我们,那时我们在家族也能有一定的实权了,不然我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
“你什么时候到达炼魂上境的,我怎不知?”青弦惊讶道。“那到了都城你一定要保护好孩子,儿子从小就受这怪病的苦痛,若是到了都城还要受他人迫害,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吧,要是让儿子受到伤害我第一个绕不了我自己”沈泽业小心地从流苏额头上拿下已经充满热气的湿毛巾,拧干里面的汗水,把它放到盛满水的脸盆中,换上一条新的毛巾轻轻放在流苏额头上。
“时辰不早了,你照看一天也累了,先去歇息吧,这里我看着就是。”沈泽业拍了拍青弦的肩催道。
青弦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可我不放心啊”
“你再不歇息,变成黄脸婆我可不要你”沈泽业打趣道。
“你敢”青弦嗔道,“那我去休息了,你累了叫我”说完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自己房间走去。
“恩,放心吧”沈泽业答道。
沈流苏身上的滚烫还在持续,身体上方的空间因热气而变得有些模糊不可见,沈泽业的手却一直握着儿子的灼热的手未曾松开。
滚烫的热流顺着儿子的手传递过来,进入父亲的经脉,悄悄散入全身,一点一点的锻造着沈泽业每一寸的血肉,更多的热气则进入头颅中,炼魂养魄。
雨渐渐地停了下来,瓦上的哒哒声也已悄然消失,只留下雨后的腥气与樱花香气夹杂在一起的奇怪味道,添些青草的羞涩,慢慢地浸入小镇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