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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蝶梦

上天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晨光从窗台洒进房间,魏明从梦中醒来,莫名地想到了这句话,而他甚至不记得是何时何地听过这句话了。

拥着薄被坐在床上,他怔怔地看着晨光出神,想着这句话的含义,以及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魏明,早上好。”一道身影推门而入,打断了魏明的沉思,这个进入魏明房间的人模样大概三十岁上下,身高两米左右,长得虎背熊腰一脸横肉,身上的衣服被肌肉撑得满满当当的,一看就是个猛男。

“早上好,战神。”魏明应了一声,对这个猛男一大早贸然闯入他的房间并不意外,因为这个长相有些凶恶被他称作战神的家伙,实际上并不是人类,而是他买的一个产自微笑公司的第26代智能机器人。

至于他为什么不选个性感美女外形的机器人,反而选了个肌肉猛男,并不是他的性取向和审美观异于常人,因为战神是他6岁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他没有想得像现在这么多,只是看上了机器人威武霸气的造型,最后还取了“战神”这么一个吊炸天的名字。

“今天是新历纪元999年10月30日,也是你的25岁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战神的话令魏明微微一愣:“今天是我的生日吗?原来我已经25岁了。”

“是的,恭喜恭喜。”战神双手抱拳恭贺。

魏明有些惆怅道:“生日有什么好恭喜的,还不是和平时一样,不过是提醒我又虚度了一年光阴罢了。”

“是啊,就是提醒一下你的处男记录又增加了一年。”战神突然一改之前有些严肃的表情,咧着大嘴贱兮兮地笑着。

看到战神这个贱样,被戳到痛点的魏明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枕头砸了过去:“滚,别天天拿这事说项,处男怎么了?改天等老子有钱了买个美女机器人回来暖床,到时候拆了你卖废铁。”

“切!”对于魏明的威胁战神完全不以为意,将接在手中的枕头放回床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你需要很久才能凑够钱,要不这样吧,你可以把我拿去改装成美女外形,只用花一笔小小的改装费,比买一个新的要便宜多了,怎么样?反正对我们机器人来说性别只是一项基础设定而已……”

“……”魏明翻了翻白眼,“滚蛋,就算你整成大明星欧阳晴的模样,老子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上你,更何况老子两只手还没断呢。”

“哦,这么说来我的气味传感器在这个房间中探测到的那股奇异气味的来源应该就是您两只手的产物了。”战神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魏明老脸一红,辩解道:“不是,那是美梦的赏赐,是身为一个男人自然生理反应的礼物。”

战神直接上前一把掀开了魏明抱着的薄被,白色的被子和床单上赫然沾有两块粘稠污渍,十分显眼。

“你能不能稍微体谅我一点,睡觉的时候至少穿条内裤,这样我也能少点工作量,毕竟清洗一条内裤比清洗床单和被单要容易得多。”

身体一丝不挂地暴露在晨光中,对于战神的抱怨魏明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伸了个懒腰,笑了笑道:“能者多劳嘛,你也知道我喜欢裸睡,而且就算穿内裤也没用,量太大了渗透出来,被子还是一样会脏。”

战神没有接腔,整理着被子的同时提醒道:“你还是赶紧找个女朋友吧,否则你现在失业保障金都快没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钱买个美女机器人回来暖床。”

“什么,我的失业保障金怎么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魏明顿时惊了,要知道失业保障金可是他现在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没了的话,那他真的要悲剧了。虽说这个年代没钱也饿不死,但是俗话说得好,口袋没钱,腰板不直,腿脚无力,嘴巴不硬,最重要的是老二没用啊!

为了自己老二的前途着想,魏明打断了战神整理被子的动作,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问道:“快说,到底怎回事?”

在魏明的注视下,战神摆出了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这表情出现在他这么一个壮汉猛男身上实在恶心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你没看新闻吗,政府两个月后要推出一款新的大型虚拟网络游戏,所以到时候你们这些无业游民的失业保障金就没了。”

“什么狗屁情况,政府闲得蛋疼啊,干嘛去抢游戏公司的生意,而且这跟我们的失业保障金有什么关系?”

战神的回答非但没有令魏明搞清楚状况,反而令他更迷糊了。

“你自己看吧!”似乎认为跟魏明说不清楚,战神的双眼放射出一道光幕,光幕上展示的是一篇关于政府一项新政策的新闻报道。

“失业补助福利即将取消!”

看到光幕上十个大字加上一个大感叹号的大标题,魏明心头微微一动。

仔细把这篇新闻报道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魏明大致明白了情况,简而言之,就是现在整个人类社会人口过剩,高度发达的智能科技顶替了大量工作岗位,失业率过高,大量失业人口给政府财政带来巨大负担的同时还给社会治安带来严重的威胁……

为了解决这一系列问题,政府推出了一款全新的大型虚拟网络游戏,并且为该游戏开通了现实货币与游戏货币的兑换业务,所以除了部分特殊原因无法进入游戏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可以进入游戏打工挣钱。用政府的话来说,他们在游戏中为社会上的失业人员提供了一份工作,那失业这个情况也就消失了,失业补助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魏明心中暗骂政府奸诈,这分明是看不惯他们这些无业游民天天混吃等死乱搞事还伸手白拿钱,给他们找事干了。不过他对此也无可奈何,最多只能在心中稍微抱怨一下,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对于政府的政策只能选择接受。

“战神,把政府推出的这款虚拟网游的资料放出来,我看看政府到底弄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游戏,跟以前那些货色相比有什么不同。”

“好的。”听到魏明的吩咐后,战神双眼发出的光幕一阵变幻,放出了魏明需要的东西。

“《蝶梦》,好名字。”看到政府推出的这款网游的名字,魏明称赞了一声。

根据政府的介绍,《蝶梦》将在明年的一月一日全太阳系同步开通运行,还说在《蝶梦》的游戏世界中玩家的感知拟真度近乎现实世界,给玩家带来全新的游戏体验。

“又是这套吹牛不打草稿的骗人宣传。”看到这魏明忍不住撇了撇嘴,有些兴致缺缺了,要知道这年头虚拟网游什么的早就烂大街了,战斗类的,生活类的,甚至一些专门为淫贼基友百合以及特殊爱好者们设计的虚拟网游也数不胜数,每款游戏推出时都是宣称什么百分百拟真度啊全新体验啊,人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魏明也玩过一些虚拟网游,对那些高拟真度全新体验的宣传十分反感,除了视觉和听觉外,味觉触觉等其他身体感知基本上并不具备,亏得游戏公司能喊出堪比现实世界的口号来,至于全新体验?人类都体验了近千年了,能新到哪里去。

但是接下来的信息令魏明不淡定了。

政府宣称,《蝶梦》这款虚拟网络游戏在全世界只有一个服务器,这个服务器能够实现整个新太阳系人类同步在线,绝无任何延迟。

看到这,魏明震惊了:“我这睡了一觉是穿越还是怎么了,科技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牛叉了?”

魏明忍不住有些怀疑起人生来,要知道现代人类的科技虽然发达,但仍旧受到空间与时间的巨大限制,在太空世界中,人类的通讯技术并没有摆脱光速的限制,远距离通讯别说同步了,那延迟说多都是泪啊。而现在政府却说《蝶梦》能够实现全太阳系的同步,这怎能不令人震惊?怎能不令人怀疑?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话,那这些技术为什么之前没有出现过?政府为什么不把这些技术应用在其他领域,反而首先用在这么一款游戏中?”魏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向战神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现在网上有不少人发出了跟你一样的疑问,尤其是那些专家教授和媒体人士,不过政府这次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他们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最高执政官官邸倒是对此发了一篇通告,你要看吗?”

“废话,赶紧的。”魏明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最高执政官官邸的这则简短通告宣称,《蝶梦》是新太阳系人类的伟大领袖、第一任最高执政官司徒远于千年前下令规划创建的,并由人类的生命之舟光梭号的超级智能光脑“光梭”秘密研发执行,将于新地球标准时间新历纪元1000年1月1日0时准点开始运行。《蝶梦》中隐藏有司徒远带领人类来到新太阳系与空间跳跃的秘密。

看到最高执政官官邸的这则通告,魏明也是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司徒远,这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对整个新太阳系的人类来说,代表了至高无上,代表了一切,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新太阳系,更没有新太阳系的人类。

千年前,古太阳系爆发了席卷整个人类文明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战争使得新太阳系人类祖先所在的青辰太空城被摧毁,是伟大领袖司徒远,他带领祖先们乘坐光梭号太空科考船发动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空间跳跃,最终来到了现在他们所在的新太阳系,并在这里生存繁衍下来。

虽然对人类的伟大领袖司徒远心怀敬意,但每次看到有关于司徒远的光辉事迹,魏明都会感到有些无语,这位伟大领袖司徒远同志到底拥有多么强大的主角光环和多么无敌的狗(屎)运,才能在茫茫星海当中,随机的一次空间跳跃就能找到适合人类生存居住的星球,而且还与古太阳系中的人类发源地古地球如此的相似,这实在是巧合得太不符合科学道理了。若不是新太阳系的星图等许多方面与资料中的古太阳系并不相同,他都怀疑人类是不是根本就没挪窝,他们现在所在的新地球就是曾经的古地球。

在关于司徒远的生平事迹中,有一点令整个新太阳系的人类都感到疑惑不解,那就是关于空间跳跃技术。千年以前在古太阳系的时候,司徒远就掌握了这项跨时代的技术,现在新太阳系的人类文明正是因为这项技术才得以存在,但是来到新太阳系之后,司徒远却立法明令禁止了所有对空间跳跃技术的研发和使用,不知其中又隐藏有什么内幕,这是很多人想要探知了解的。

魏明无法想象,最高执政官官邸的这份通告将会在整个新太阳系中掀起怎样的波澜,不过他知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蝶梦》这款虚拟网络游戏都会是整个人类社会的焦点。

“《蝶梦》竟然是司徒远创建的,难道这位伟大领袖还喜欢玩网游?”带着强烈的好奇心,魏明继续研究有关《蝶梦》的资料。

首先,想要进入《蝶梦》需要官方提供的游戏舱和营养液,游戏舱有标准版、优化版、豪华版等多个版本,其中标准版每人有一次免费申请获得的机会,至于优化版豪华版等其它版本的游戏舱,那就需要花钱了,至于价格,就不是目前口袋叮当响的他需要关心的。不过在知道有免费的东西可以拿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申请了一台。

其次,进入《蝶梦》有一些限制,只有年满20且身体发育成熟者才可进入游戏,年满70或身患疾病等原因导致身体和精神状态不达标者不能进入游戏。这些限制明显是为了保证青少年的成长教育以及避免有人玩游戏玩到嗝屁所设置的,对他应该没什么影响。

再次,《蝶梦》每运行140个小时后维护28个小时,这点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浏览了有关《蝶梦》的资料,在惊叹《蝶梦》的种种不凡之余,魏明心头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个疑问,《蝶梦》耗费了九百多年的时间研发制作,采用了这么多前所未见的技术,还将空间跳跃的秘密隐藏在其中,难道就是为了解决区区的就业和社会治安问题?

应该不是。

那司徒远和政府推出这款游戏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疑惑,魏明知道他现在是铁定找不到答案的,因此很明智地将疑惑放在一边。

将双眼射出的光幕收回后,战神看着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魏明,问道:“魏明,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嗯,呆在家里没意思。”魏明有些好奇的看了战神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怎么了?”

“我只是提醒你,今天是月底,你出去之前最好先把这个月的报告发给秋宁市第三监狱,你也知道,如果逾期不发的话,你的假释可能会被取消。”

魏明脸色一沉,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固定着无法脱下的那条黑色腕表,冷冷笑道:“天天带着这东西还做什么报告,简直是脱裤子放屁不嫌麻烦。”

“这是程序。”战神说。

魏明没再说话,放下带着腕表的左手重新躺回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此时他因为《蝶梦》而有些激动的心情已经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茫然。

没错,他曾经是一名被关押在监狱里的罪犯,三个月前刚刚获得假释,如今仍处于限制出行范围的受监视期,手上的那条黑色腕表就是监视他行踪的监视器。

三个月以前,他以为自己获得了新生,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他已然明白曾经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与幼稚,这个社会的信任与包容是有选择性的,对他这种有记录的人,表现出的更多是偏见与排斥。

他愿意重新开始,他希望融入社会,他渴望得到认可……

但现实太过冰冷,他的努力,换来的是他人冷漠的拒绝,他曾经满怀的希望,现如今大多化作了痛苦的失望。

在这个世界上,他除了战神之外,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虽然战神表现得非常拟人化,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人,有很多事情他根本就无法理解,因为他并没有真正独立的灵魂,很多时候不过是遵照光脑中的智能程序做出反应罢了。

看着沉默时战神显得有些机械呆板的表情,魏明突然觉得好孤独,人生的三大情感,他如今好像一种都没有。

亲情?那是多么久远的东西了,早就被那各自组建新家庭的父母给剥夺了。

友情?那是他曾经无比珍视的东西,却使他失去了八年的青春与自由,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爱情?那是一个美丽的梦,以他如今的状况,又有什么条件去奢求。

这三个月里,每当夜里独自躺在黑暗中,他都会回忆起这八年的生活,有时甚至会不由地冒出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念头: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但是每次这个念头出现时,他都会想起一句话:恐惧让你沦为囚犯,希望让你获得自由。

没错,就是希望。

魏明虽然对这个冰冷残酷的社会感到失望,但是他并未绝望,他一直认为,希望是一个好东西,也许是他身上所剩下最好的东西了。

“我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但是我的窗开在哪呢?”

躺在床上,魏明心中一动:“蝶梦,还有两个月,这会不会是上天为我开的那一扇窗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有些迷惘的思绪,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洗漱一番,把报告传给监狱后就离开了家门。

门外,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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