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摆弄着那只木盒。
木盒已经打开过了,里面存放的是他部分的记忆,还有当初苍荒月送给他的一个法术。
他已经尝试着使用过了,的确是有效的,但唯独落影花却无法出现。
苍荒月曾说过,如果没有出现,那么便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怎么可能会死?
……
在巴乃密林中某个角落里的药庐。
风轻晚端详着落影花额上的血蔷薇,颇为满意。
她画下的蔷薇,名为魂蔷薇。所谓魂蔷薇,就是一小部分蔷薇花妖修炼出人形之后,她们的灵魂可以在肉身死后附在一朵蔷薇花上,在合适的时候便可让灵魂脱离蔷薇,重新附在一个人的身上,实现复活目的。只是如今这个世界,魂蔷薇只怕是只有个位数了。因为魂蔷薇一族极难生育,就算生下了孩子,也不一定能够存活。再加上一千多年前的那场魂蔷薇大屠杀,这个强大的魂蔷薇一族就此埋没。
然而没有人知晓,魂蔷薇的能力,便是镇魂,让原本的魂魄永远的锁在身体中,无法离开,无法散去,更无法死亡。所以之前空的残魂才会脱离落影花的身体。
而且……居然有人想在风轻晚的眼皮子底下抢她的阿影?当她南君不存在么?
察觉到落影花渐渐苏醒,风轻晚看向她。
落影花半撑起身子,打算坐起。看了眼面前面容精致的红衣女人,微微一皱眉。
“别动,腿断了,不太好接上。”风轻晚突然说道,制止了落影花的动作。
落影花想了半晌,又躺了回去。
风轻晚看到落影花略带迷茫的神色,皱眉道:“我是风轻晚。”
“……风轻晚是谁。”
“……阿影,不好笑。”
“你是谁。”落影花面无表情的看着风轻晚,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
“……”风轻晚一阵沉默之后,犹豫着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张起灵吗。”
“张……起灵?”落影花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的喃喃着这个名字,头痛非常,蜷缩起身子,却因为满身的伤疤,只得双手抱着头,用手死死的拽着长发,“……起灵……麒麟……麒麟……”
“好了好了……若真是想不起来了,就不要想了。”风轻晚看着落影花有些痛苦的模样,轻轻拍了拍落影花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不……很熟悉的名字。”
“那你还记得你是谁么?”风轻晚这般问道。
“……”落影花想了很久,久到风轻晚都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曼陀罗华。”
“等等,你说你是谁!”
“……”落影花瞥了风轻晚一眼,好像在疑惑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只得重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曼陀罗华。”
“开什么玩笑!”风轻晚有些手忙脚乱的用手盖在落影花的额头,面露急色。
“阿影是谁。”
“阿影是你,你叫做落影花!你别告诉我说你他娘的不记得了!”
“……很抱歉,我记不太清了。”
风轻晚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果然……果然……为什么啊……”
果然!
苍荒月你什么都知道!却还要我把那盒子给张起灵!你是故意的!
风轻晚咬着下唇,直到连那腥甜的味道口中蔓延开去,也没有回过神来。
落影花在药庐住了好些天,身上的伤才渐渐好起来了,但由于实在伤的严重,距离痊愈还有很长的时间。
风轻晚每天都会在落影花额头上用自己的血绘一朵血蔷薇,因为魂蔷薇不仅镇魂,而且还对一切传送系法术免疫。
“阿影,做什么呢?”风轻晚看见坐在湖边的落影花,问道。
“……风轻晚。”
“你……记起来了?”
“还没有,只是一点点。”落影花看着湖面,语气有些落寞,“不属于我的记忆太多了,很难寻找到自己真正经历过的。”
风轻晚一阵心疼。毕竟在她面前的是她自己的妹妹,落影花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每个人都要逼她?
“阿影……”
“风轻晚,回去吧。”没等风轻晚说什么,落影花突然开口道,“花儿爷,找了你很久。”
“回去?回不去了。”风轻晚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几年前,我拼了命的从那里逃出来,却只是生活在这个小村落里。我不敢到他面前,我是该对他说我还活着?还是说我回来了?亦或是说我爱他?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应该说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我这三年,堕落至此,连怪物都称不上了。我满手血腥,曾脚踏着万千尸骨,戾气冲天,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然后创造了神界有史以来最血腥的屠杀。我的救赎,却永远都让我不敢触碰。我啊,只敢,也只配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他。你知道么?我那么爱雨天,因为他也爱。我那么爱开玩笑,因为他也爱。我能为他入地狱,因为我爱他。我不愿见他,因为我是疏酒,不再是曾经爱着他的风轻晚了。”
落影花侧过头,看着崩溃的风轻晚,不发一语。
她用一袭红衣,遮掩了满身血迹斑斑,执笔细描妆,用那妖异的妆容,覆盖了丑陋的面目。
自认风流一世,却偏偏要滞留人间。红尘繁华,却无法无言而过。
“他说的从来的不曾错过。有些事情的真相,果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落影花俯下身,用湖水洗去了额上的花纹。
“阿影……”风轻晚抬头,略有些诧异的看向落影花,“你也要离开我么?”
“……不,没有人要离开你,是你自己不想让人找到你。”落影花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水,道,“我该走我自己的路,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你,也该回去了,该成为你自己。”
风轻晚看着落影花一点点消失,知道是有人使用了传送系的法术带落影花离开。
一个人在湖边站了许久,终于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落影花说:我该走我自己的路,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但是,有哪个女孩会不想要被别人当做手中宝,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落影花痛苦了太久,她已经把承受当做了习惯,对她而言,平静已经是奢望。殊不知,她今后该走的路,该承受的痛,是她过去的数倍。
“阿影……你他娘的可别死了,老娘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我可是连嫁衣都给你做好了,你居然给我弄坏了……”
“……”
“……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