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府※※※
送走了最后一个来府上看戏的大臣及其家眷,苏佑朋又与任权对账一直对到酉时才完。
清点完一日花销,苏佑朋在账本上签字画押。任权
一合账本笑道:“多谢苏相公配合,卑职今日之工才能如此顺利。”
苏佑朋道:“先生言重,未来府上两日饮宴待客之事还要劳烦您操心料理。”
任权躬身道:“时辰不早,卑职要回内务府报账了。苏相公再见。”
苏佑朋还礼送任权出了木兰府。虽然满身疲惫,他不敢立刻回房休息,而是到木兰公主的书房代她抄《金刚经》,一直抄到子时方歇。
第二日天刚放亮,苏佑朋便醒来。唤七六和志平打了热水进屋洗漱,他又拾起昨晚那件素雅长衫穿上,走出了自己的卧房。他决定先到后院看戏台探查布置情况。
文昭王与梨园的乐师还未来到,戏台处一片冷清。苏佑朋吩咐府中工人又把大帐中的桌椅仔细擦拭一遍,燃起银碳,熏上松香,摆上瓜果点心。收拾布置完毕,天还尚早。
志平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道:“相公,今日起风。外面冷得紧,估计看戏的人不会早来。您先回屋暖暖,我与七六给您端饭进去。”
苏佑朋道:“我还不觉得饥饿,想先去花园里走一走。你们若是饿了就先去吃吧!”
七六道:“那我与志平先去吃了,一会儿再来侍候相公。”
苏佑朋道:“你们吃过饭不必理我,先烧壶热茶给守在院外的侍卫送去。我刚见他们大清早就来,想必冻坏了。”
七六与志平道声“喏”,回前院吃饭。苏佑朋一个人踩着石子路走进木兰府后面的小花园。
隆冬时节,百花凋零。花园里的花木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树杈上帮着红色的喜带,显然是婚礼时留下的。他随手解下一条,攥在手心,心里忽然一阵忐忑。
嫁入公主府中已经是第三日,可是他却全无木兰公主的消息。只知道她去西疆看大漠风光,但是这个季节跑去西疆苦寒之地路上一定不会舒服。人在困境之时往往是最脆弱的时候,而人在脆弱之时很容易动真感情。
如果木兰公主回来时,带着另外一个男人回来怎么办?本就不受待见的他今后在府上该如何自处?苏佑朋将那条红带在手心紧紧攥在手心,越想越觉得未来凄凉。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凄婉的唱戏声打断了苏佑朋的思绪,他绕过花园假山看到山后的梅田里立着一个清瘦的少年。那少年正在练嗓,背对着苏佑朋看不清模样,但他尚未结发应该还未到弱冠年纪。
“还是唱得不够好!”那少年自言自语着。
听声音苏佑朋立刻认出眼前的少年正是昨日站在戏台上的那一个,而他就是西宫总二郎口中所说的与锦户光明极其相似之人。
“陈子坤?”苏佑朋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少年转过头,疑惑得问道:“是谁叫我?”
苏佑朋走上前去冲他见礼道:“在下苏佑朋,是府上的相公。”
陈子坤冲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我昨日是不是见过你?”
苏佑朋心说这少年也不还礼,好像不通礼数。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太大心情计较这些,因为眼前的这张脸与锦户光明极为相像,除却气质无论外貌抑或身形都有八分近似。
世上果真有生得一模一样却毫无关系的人么?苏佑朋紧紧盯着眼前的这张脸,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陈子坤问道:“你为何这样看我?”
苏佑朋道:“在下失礼,只是你实在是与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像。”
陈子坤“哦”了一声道:“你是说扶桑来的锦户光明吧。他在大朝会上看我唱戏,我也注意到了。”
苏佑朋道:“你们真得很像。”
陈子坤不满道:“不过是容貌有些相近,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与锦户光明是朋友?”
苏佑朋摇头道:“只是认识罢了,并不相熟。”
陈子坤又问道:“你刚才说你是木兰公主的相公?”
苏佑朋道:“是。”
陈子坤这才冲他行礼道:“原来是苏相公大人,燕西方才未听得清,所以失敬了。”
苏佑朋笑道:“无碍。”
陈子坤道:“大人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苏佑朋道:“无事,只是碰巧路过听你在此练唱便走过来看看。今日你要唱得戏目是《霸王别姬》么?”
陈子坤点头道:“正是此戏。昨夜凤仪贵相公点了这一出。我怕唱得不好便想在此提前再练习一下。”
苏佑朋道:“其实你唱得已经很好了。”
“大人此话当真?”陈子坤心中一喜,赶忙问道。
苏佑朋点头道:“我说得是真心话。”
陈子坤长舒口气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他又打量了苏佑朋一阵,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日里我没见到木兰公主,不知道公主殿下在忙些什么?”
苏佑朋道:“公主现在并不府上。”
“啊?”陈子坤惊讶道:“她不是刚刚与相公大人结婚,怎么会不在府上?”
苏佑朋尴尬道:“公主有些其他事要处置……”
陈子坤道:“如此说来,公主明日也不会在么?”
苏佑朋道:“应该是吧。”
陈子坤听罢神情失落道:“她若不在,我演得好与不好又有何意义……”
苏佑朋听罢心中疑惑,试探着问道:“你见过木兰公主?”
陈子坤道:“木兰公主美名在外,我自然见过。只是我在台上一脸油彩,她看不到我本来的模样。”
苏佑朋唏嘘道:“若是公主第一个看到的是你,或许就不会为个扶桑浪人伤心难过了。”
“大人在说什么?”陈子坤疑惑道。
苏佑朋笑道:“没有什么,时候不早我该去前院招呼,就不打扰你开嗓了。”
陈子坤抱拳道:“苏相公再见。”
苏佑朋还礼道:“一会儿我会在台下看你表演《霸王别姬》。”他说罢一转身朝前院走去。
陈子坤看着苏佑朋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如果我也能做木兰公主的相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