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与陈兴华不欢而散，苏佑朋继续在长安街头漫无目的地徘徊。长安城中一片锦绣繁华，处处欢声笑语，车马喧哗，一副太平盛世景象。苏佑朋满腹心事，心情如跌进冰窖一般。
他路过一间名为揽菊堂的男色馆。馆前站着几个年轻男人，气质或阳刚或阴柔，都身穿绸服、头戴牡丹、脚踩华履、怀里熏香，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馆前招徕生意。
馆中传出曲乐声阵阵，笑声连连，中间还偶尔夹杂着男女娇喘之声或是放荡粗鲁的荤话。
苏佑朋在馆前看了一阵，往来宾客有男有女络绎不绝，有贵族富商也有寻常市井小民。
馆前一个男人注意到苏佑朋，笑着上前搭讪道：“这位公子为何在门口站着？若有兴趣不妨进揽菊堂一观。馆中各式男倌应有尽有，总有一款适合公子的！”
“不……不必了！”苏佑朋赶紧转头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红尘肮脏之地。
虽早已看惯父亲苏仲秋把外头男倌叫到家中玩乐，但他还是不想轻易得在声色犬马之中沉沦堕落。就算是真得走投无路，他也不能做此下贱营生。
“都这个时辰了，父亲应该已经酒醒了吧？”苏佑朋心想着，快步往家里赶。他只顾低头想事，一不小心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撞疼老子了！”被撞倒的青年男子揉着腿肚子开始破口大骂。
“对不起！”苏佑朋虽也被撞得生疼但是理亏在先，赶紧起身往前搀扶。
“对不起值几个钱？”那男子一看是个文弱书生又涨了十分气焰，他一甩苏佑朋伸过来的手道：“你害我坐到地上，弄脏了身上衣服。我这身衣服可是今儿刚上身的，你得赔我！”他一伸手就冲苏佑朋要钱。
苏佑朋面露窘迫道：“可是……可是在下出门未带银两……”
“等会儿……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你是……”男子忽然眯缝起双眼，盯着苏佑朋上下打量起来。
苏佑朋冲他作揖道：“在下苏佑朋。不小心冲撞阁下，请阁下莫要见怪。”
“苏佑朋？”男人一骨碌站起身道：“你就是当初被苏仲秋挑走的那个太女书童！”
“正是在下。”苏佑朋回应道。
“真是不巧了，你可知道我是谁？”那男人手指自己问道。
“阁下是？”苏佑朋疑惑地看着男子不明就里。
“老子文向南，当年也是太女书童候选！”文向南说道。
“文向南？”苏佑朋忽然想起陈兴华提及的那个靠出卖色相平步青云的市井混混。
再看眼前男子比自己年轻些许，一身富家公子装扮贵气十足，相貌算不得英俊倒也中看，只是面上始终带着几分市井泼皮的轻浮神态。
苏佑朋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衣襟便被文向南一把扯住。只听他道：“我听说你父苏仲秋为你买官，结果被皇上抓了现形。像你这种无耻之徒怎么还有脸面跑大街现世？还故意撞我？”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放手！”苏佑朋被文向南一通辱骂也是十分不爽。
“撞了人还有理了？”文向南冲他伸出五根手指道：“五两银子！只要你肯赔我五两银子，此事就此罢了。不然我们一块儿去衙门说道说道。”
苏佑朋怒道：“不过是撞你一下，赔礼就是了。我身上没钱，给不了你！”
文向南哂笑道：“你父是凤阁的大官，你会没钱？肯定是藏在身上不愿意拿出来！”他伸手往苏佑朋身上乱摸。
“放手！”苏佑朋忍无可忍地用力推了文向南一把。文向南朝后踉跄了几步，立马大喊大号起来：“快来人啊，苏仲秋家的公子仗势欺人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苏家仗势欺人，还有天理公道吗？”
二人周围不一会儿便聚上来一圈无聊看客。空虚无聊的下午能有免费的戏看，市井小民都乐得凑个热闹。
苏佑朋此刻只恨没有个地缝钻进去，他面色铁青推开文向南就要走。
文向南不依不饶地扯住他衣袖道：“不赔钱，就别想走人！”
二人僵持之际，一只大手伸过来用力握住了文向南手腕。
“啊！”
文向南感觉手腕上传来很强的力道，攥得他骨节咯咯作响，立马松开了扯着苏佑朋衣襟的手。
“有话好说，不要在街上动手动脚！”一个街使打扮的武官说道。
“福荣叔？！”苏佑朋一眼认出替他解围的街使是曾经的侍卫长福荣。
数年未见，他皮肤晒得黝黑，还留起了髭须，相貌略显老相。
福荣“嗯”了一声，对文向南道：“发生了什么事？”
文向南指着苏佑朋道：“他撞了我，弄脏了我的衣服，仗着是大官的儿子不肯陪我钱。”
福荣对苏佑朋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不是！”苏佑朋急道：“我不是有意撞他，而且我也没有钱给他。”
福荣又转向文向南问道：“你跟他要多少？”
文向南一伸手道：“五两！”
“五两？”福荣仰头大笑道：“你这是讹诈！”
“我讹诈？”文向南怒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文大爷身上这件衣服值多少钱？估计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街使也看不明白。”
福荣斜眼觑文向南，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强装大爷。不要以为攀上个富贵人家的闺女便以为自己也成了富家子弟。我认识你，以前一直混在城北，做些不光彩之事。你说我没见过世面，那要不要跟我一块回衙门翻翻旧案底，看看文大爷以前都见过哪些世面？”
文向南登时哑口无言。
福荣笑着从怀中掏出散碎银子塞到文向南手中道：“这里有一两银子，算我替苏家公子赔你的。你们各退一步，此事到此为止。”
文向南收下银子，冲苏佑朋道：“今日算你走运。”于是挤进人堆里走了。
围观人群逐渐散去，苏佑朋终于松了口气。
“多谢福荣叔仗义解围。”他冲福荣行个大礼。
福荣却脸色铁青，冲他说道：“此事没完，你跟我走！”他一把拉住苏佑朋手腕，不由分说得拽着他往僻静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