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龙渊篝火通明,不灭的烟火伴着族人久违的歌声。不管是否追随濮阳夷的族人,此刻对那个执剑挺立在高处的族长都投去敬佩的眼光。
百里屠苏安顿好风晴雪后独自走到濮阳夷身后,问道:“神祇知晓这里的情况定会派军前来,有何打算?”
濮阳夷长叹一口气,说:“只得尽快突破这地界,否则不出三日龙渊又将陷入绝境之中。然整个地界最为脆弱的地方我已找到,现在有了始祖,只需集几人之力便可攻破。百里少侠,还请助我这最后一次。”
“全力相助。”百里屠苏应道。
濮阳夷只觉手中始祖剑微震,金光一闪,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毅然站立于眼前,星眼剑眉,更巧合的是,与濮阳夷一样有着棕色瞳孔。
他半腾于空,周围的草都被一股气浪抚弯。
此人服饰与龙渊之人相似,难道……这就是襄垣?少年也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见濮阳夷穿着与自己相似,开口问道:“此处可是安邑?”
濮阳夷点头示意。
襄垣轻笑:“呵,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离开那伏羲之手,逃离无味的长河岁月冲刷,回到此处。”
千年前襄垣以身殉剑,助龙渊族长蚩尤平定天下,使得九洲安逸十年之久。
然殉剑之痛世间有几人经历过?又有几人能承受?灼烧皮肤如万剑钻心,动弹不得,经脉俱断,剔骨剖皮,撕心裂肺,恐怕沦入地狱十八层也不会如此。直到肉躯完全消失,只剩下鲜血祭奠剑身,七魂六魄永生永世与剑身相伴。
多数剑灵寻得有缘人后便能认其为主,但多为人族,寿命短短几十年,在剑灵百年甚至千万年的时间中不过弹指一瞬。与前代主人相隔两界之后换来的,是无望的漫长等待。
襄垣亦是如此,自己兄长蚩尤挥舞着始祖剑四处征战那几年,是自己回报蚩尤对自己无限包庇之心的最后机会。世间除蚩尤外,无人能允许襄垣为铸剑而不惜千百人生命,皆成为祭品。
也再没有人有能力允许襄垣如此。
最终蚩尤持始祖剑与天皇伏羲对抗,在伤及伏羲之后被众神祇镇压,败下阵来,噬其身,夺其剑,毁其国,囚其族。
襄垣在那一刻本想呼之欲出,但无人持有操作的剑也不过是一把破铜烂铁,任人摆布。在后来的百年之中,襄垣沉淀自身,以有朝一日报兄长之恩,报杀兄之仇。
伏羲多次想讲始祖之力占为己有,但襄垣从不理会,伏羲曾多次想将始祖剑摧毁,但又怕流言蜚语出入,只将始祖剑封印于云顶天宫之内。
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但在一个满手是无辜鲜血的人眼中,也无暇顾及如此。
更何况濮阳夷也有此方面的想法,冥冥之中志同道合,且又是龙渊族长,故在魂魄回归剑身的那一瞬间,襄垣便认濮阳夷为剑主。
至今第二代剑主。
襄垣见得百里屠苏后一怔,道:“我曾在那个女人的记忆中见过你,也是亡魂之流,虽已是仙魂,不过不得不惊叹于你的做法……抱歉,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百里屠苏也只是轻微回应,并无责怪痛恶之意。其实那日在与欧阳少恭最后一搏时,百里屠苏分明是感受到了自身以外的一股力量在暗处助他,若没有这暗力,恐怕凶多吉少。现在想来那暗力也应该是襄垣所致。
这样说来,是风晴雪失去记忆的并非焦溟遗状,而是在蓬莱之中风晴雪不慎昏迷,阴阳之气较弱。那时襄垣刚逃离天宫,求一宿体躲避追捕,正巧在蓬莱附近,于是乘虚而入,寄宿于风晴雪体内。
风晴雪本身的七魂六魄与襄垣相冲突,自然也就对一些方面造成了影响。
也就是说,风晴雪已恢复记忆。只需待她醒来,便可见到一个真正的风晴雪。百里屠苏觉得自己与风晴雪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近了,不像前几个月那样虽有意但无得。
所以的一切都恢复原样,百里屠苏已下定决心,在帮完濮阳夷这最后一次后,带风晴雪回到该去的地方,不再让信任之人担忧。
他也曾如眼前这二人般不公于天道,欲改成命。现在想想能与所念之人相伴,无烦心忧叹之事便是天道最大的恩惠。
濮阳夷问:“襄垣,将来安邑一族离开地界,回到原来的生活地,你何去何从?”
襄垣回答道:“这样么……一切还未是定数,今后之事无法预知,我也应该留在安邑。不过若有机会,我想复……”语未尽,襄垣却停住了,摇头叹息:“走过且过。”
襄垣便闪了闪身,身子逐渐变得透明,慢慢回到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