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两道被拉长的影子依偎在一起。树荫下散落着斑驳的树影,点缀在四周,分外安逸。
雨蓝闻着少年身上淡淡的草香,还混着一股清晨露水的味道,脸上有些发烫,身子也有些发软,不过就这样靠在他怀里,真的有一种心被塞得满满的感觉,满的快要溢出来。忍不住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却笑容愈加浓郁。
“啊,怎么哭了?”
柳烬以为她不喜欢这样,连忙松开手,想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却一时慌乱,身子晃了晃,差点从树枝上栽下去。
雨蓝看见他这般慌乱的模样,捂着嘴轻轻笑了笑,接着伸出手搂住了他的后腰,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口,伸出手指在他手掌上写着:
“我没事,只是觉得很高兴。这样,真的挺好……”
手指在掌心处划动,痒痒的。柳烬握住她写字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花。
“是啊,这样也挺好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柳烬抱着怀中娇弱的身躯,唇角扯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看着天边一轮红日缓缓下沉,下沉,下沉……直到最后一缕金光被远处的群山遮住,黑夜像一张大网笼罩而上。
是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竹叶被雨水打得晃动不止,一粒一粒浑圆的水珠顺着竹节流下,浸润泥土。豆大的水珠“吧嗒吧嗒”砸在地面,溅起一朵水花,水珠溅射到闪着寒光的剑身之上。
剑锋一转,积水中出现一个挺剑的身影。
上步,直刺!
剑尖寒光一闪,将一滴水珠接在了剑尖上。
反握,剑格!
松开剑柄,换手一抓,随即一挺,剑身一抖,水珠飞向深紫色的夜空。
回身,疾刺!
腰间一拧,长剑剑锋反转,擦着腰际而过。剑尖避开掉落的水珠,刺进浓稠的黑暗中。剑尖喷吐出一缕极淡的剑气,将那枚自天而落的水珠震散……
黑夜里,除了竹叶的沙沙声,还有长剑的嗡鸣声……
“感觉如何?”
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突然响起,正是老头子。不久前,他便察觉到了竹林里的动静。赶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老头子,你征战了大半辈子,究竟为的是什么?”
柳烬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刺击姿势,头也不回的出声问道。声音极淡极淡,刚出口便被自天而落的水珠打落下泥土。
“为了天下苍生。”
老头沉声道。
“可是,天下有那么多人,你怎么护得过来?”
柳烬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抖去剑身上的水珠,随即收鞘。
“所以,我只护我能护得住的。”
老头子眯了眯眼,浑浊的双眼在粘稠的黑暗中格外明亮。
“那……我算是其中一个么?”
柳烬抬起头,目光直视老头子。
“没错,你也算是其中一个。”
老头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你救下的人,都是一些不俗之辈吧。”
柳烬忽然出声道。
老头愣了愣神,不明白为什么柳烬会突然这么说。
“二十年前,你在行军途中救下一个父母双亡的流浪儿,现在已是东南总督,财政税收将近全国的百分之四十。十三年前,你从诏狱中保释出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书生,如今他却成了一名将军,以一介书生之躯替你镇守北疆二十年。二十年来,北疆从未有过危机之时……”
说完这些,柳烬顿了顿,又轻笑道:
“老头子,你的野心还真大啊……”
老头一边听着,脸上的笑容却愈加明显,随后出声道:
“臭小子,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雨突然停了,只剩下竹叶上聚集的水珠“吧嗒”一声打碎在剑鞘上。
“那么,能告诉我你的选择么?”
老头子沉声问道。
柳烬伸出手抚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竹身,说道:
“坚守本心!”
“明白了……”
老头子留下一句话,转身走进了竹林深处。柳烬依旧在**着那一截笔直的竹身。
清瘦竹一枝,孤身影一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