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莫名的沉寂下来。
“怎么了?”八云紫一边斟满酒杯,一边问道,“担心白君又和以前一样从此消失不见么?”
她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感受着从口中蔓延到腹中的灼热感,少女满足的长呼一口气,相比于软绵无力的茶,果然还是劲道足的酒更合她的口味。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位老相识的反应还都在预料之中——不管是看到她之后的针锋相对,还是面对一些问题的冷淡态度,都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水,不同于幻想乡其他那些不省事的家伙,这位的心思在众多老不死的存在中算是简单的了,也很容易猜到——她不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或者说根本不屑于隐瞒,只要稍微懂点察言观色的本领,便能轻易的感受到她的心情。
八云紫察觉到了风见幽香的不对劲,她打了个酒嗝望过去,然后便发现女孩指尖那轻轻捻着的花瓣……
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脸色隐晦的一变。
“呀咧呀咧,现在不是赏花的时候吧。”八云紫不自觉的放下酒杯,偏着头点了点桌子,“还有客人在呢,这样子不会失礼么?”
不知道她是指旁边的十六夜咲夜,还是指她自己。
风见幽香微微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故作姿态的家伙。
八云紫如何看她,她当然也是如何看对方——虽然嘴上没说,但她心里不得不承认,在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交道后,两人之间对彼此的了解都到了非常深的地步,深到一言一行中可以看出对方的想法。
这也是让她感到不痛快的一点。
风见幽香不是傻子,加上幻想乡并不封闭,千年的时光,就算整日呆在花田不出去,见识到的东西也不少。而且,单凭成为大妖怪之前的那段日子,她的阅历就比一般人多得多。
所以——
“你在担心什么?”
冰冷的语调回荡在屋子里,将外面的雨声完全压了下去,八云紫一怔,然后嘴角的笑意缓缓敛去。
女孩放下手中的花瓣,那鲜艳的红格子长裙一阵摇摆,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还是说,你在隐瞒什么?”
宛如实质一般,从女孩身上散发的骇人气息瞬间扩散至整个花店,空气凝固,令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十六夜咲夜心中一惊,强忍住抽出小刀反抗的动作,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人,有些莫名其妙。
八云紫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妾身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金发少女仿若不经意的说道,她打开折扇掩住半边脸,露出的紫色眼眸微微眯起,“对了,妾身突然想起来还有正事,如果没其他的话要说,妾身可要离开了。”
她喃喃着说道:“真是的,难得来一次,本来还想找白君喝酒的,却不在家,你又是这样的态度,没趣呢。”
一道半尺来宽的隙间悄无声息的拉开,八云紫站了起来,身上金红色的华丽长裙从椅子上拖拽而下。
“回答我的问题。”风见幽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对细长的红眸静静注视着妖怪贤者的身影,“不然你大可以试一试后果。”
同样毫无声息,无数晶莹翠绿的藤蔓轰然出现,从其身后延伸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花店,将几人笼罩其中,但屋内的摆设却完全没有收到影响,连八云紫放在桌上的杯子和酒壶都好端端的立在那儿,纹丝不动。
屋内落针可闻,寂静的可怕。
过了一会儿。
“十六夜小姐先回去吧。”八云紫一脸平静的说道,转向一旁的女仆长,“放心,你家大小姐不会有事的,还请遵守约定,不要张扬出去。”
十六夜咲夜愣了愣,然后微微弯腰,“那就拜托您了。”
八云紫点了点头。
女仆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步走到门口,也没见风见幽香有什么动作,封闭的藤蔓便自动分开一个通道,让她出去了。
待到那些藤蔓重新合拢,站在屋檐下的女仆长回头看了一眼门后的两人,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直到门口的缝隙完全消失,她才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朝着红魔馆的方向离开了。
花店内。
风见幽香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这么大张旗鼓,想必是白的事情吧。”她垂了垂眸,“他现在在哪里?”
八云紫瞧见她的表情,微微有些讶然,还以为至少会大闹一场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反应。
看来这几天的时间收敛了不少么……
……
……
一个小时过后。
八云紫已经离开,花店内也恢复了原状。
风见幽香抓着伞柄站在打开的窗户前,静静望着外面。
古朴的房屋建筑从视野中延伸开去,朦朦胧胧,像是雾里看花一般,被连绵的雨幕遮挡,微凉的风从雨里吹在皮肤上,带来点点湿意,却完全不能舒缓她胸中某种抑郁的感觉。
又是这样的天气。
她面无表情的抬了抬头,看着自天顶而下密集的雨滴,手指紧握了握。
同一时间。
像是感受到了君王的怒火,突然的,离村子几十里的太阳花田开始发生异动。
沐浴在大雨中的巨大向日葵摇摆着自己的身躯,最初是中心挨着一间老旧房屋的几株,然后扩散到了周围,并迅速蔓延开来,到最后整个花田的向日葵都摇晃了起来。
大地似乎在震动,密密麻麻金黄色的光点从地脉中穿透而出,沿着花儿的根茎向上,并在花田上方不断汇聚,形成一个金色的旋转球体,不断收缩凝实。
像是正在收束的激光炮,雨中的太阳花田一时间妖气澎湃,光芒万丈。
片刻后——
收缩的光球开始坍塌,在顶部出现一个缺口,充盈的能量便透过这个缺口,向上直冲云端。
一道通天的光柱出现在天地之间,仿佛要将世界劈成两瓣。
无声的巨响。
刺眼的强光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向日葵们停止了动作,重新立在那儿。
花田上方的雨停了。
广阔的阴云之中,巨大的空洞突兀的出现在花田上方,圆形的彩虹一圈一圈从云端延伸下来,阳光从中投射,映在沾着雨露的太阳花瓣上,晶莹的闪闪发亮。
……
身在人间里的绿发女孩转过身子,朝着楼上的房间走去,仿佛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又仿佛根本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