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金色的阳光沿着石板街道从东边一直铺向西边,在每个人的身后投下斜长的影子,两侧的屋棚也被卷了起来,为叫卖的摊贩留下了更多空间,不时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孩互相追逐着从旁跑过,在周围响起一串串稚嫩的笑声。
又是一天的早市。
藤原妹红双手插兜,站在一处的房檐下,耳边传来各式各样的声响。
她默默看着阳光下的一切——
包子铺老板笑着掀开又一层笼屉,热气涌出来,转瞬便消散了,面前的客人竖起四根手指头,嘴里说着什么,身后有人提着满满的竹蓝经过,脚步稳健,反方向的,有两手空空的人东张西望,走走停停,突然间人群分开,有牛车满载货物自道路中央经过,车轱辘发出沉闷的隆隆响……
每一种声音都像是美妙的乐曲,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灵魂的舞蹈,混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出最动人心弦的舞台剧,名为生活的剧本,每个人都是演员,上演着自己最真实的一幕。
但不包括她。
一条看不见的线横亘在面前,她站在阴影中,好似台下的观众,静静观赏着灯光下表演者的演出,永不落幕。
这样就很好了,她如是想。
没来由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昨天的这个时候。
也是面前的街道,与格格不入的她不同,那个男人脚步虚浮,却与周围的环境像鱼儿入水般融洽,要不是擦肩而过,她恐怕也不能在人群中发现他身上的异常。
不属于生者的气息。
可能是亡灵,她这样想着,得进行退治,于是跟了上去。
那人慢慢的走着,悠闲的好似在自家院子里散步,她时不时的就得停下来,过一会儿,再跟上去,倒也不怕跟丢,然后便看他进去了一家木工坊,拱手说着什么,应该不是住的地方,她心里猜测,就在一家屋顶上守着,一段时间后,那人果然出来了,她便跳到巷子里等待他的经过,毕竟大街上没有掩藏的地方。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子的情景,阴影中的自己,阳光外的人群,她安静的站在里面,看着阳光斜照的巷子口,隐隐的喧嚣,靠在阴凉的墙壁上,感受着外面与她毫不相关的热闹。
却没想到那人突然出现,她呆愣了一下,光线从他的背后倾斜进来,有些晃眼。
什么情况?
她的眼眸动了动,就像自己的领地被别人侵入了一般,类似的躁动与不安涌了上来,不合时宜的,她的脑海里却闪过一些别的念头,‘原来当时的那些妖怪是这样的心情吗?’类似这样的,但是很快就回过神,这种情况的话,自己的做法应该是主动离开吧……她这样想着,不过还真是麻烦,于是带着这样的不耐烦,就要转过身子,然后背着光线的那人开口了,接着是莫名其妙的道歉与……快速的离开。
留下她怔在原地,似曾相识的场景……慢慢的,不知不觉的,怎么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她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看……就是她……”
“别去……”
“一直这个样子……”
“最好……离她远点……”
“呸……你这个……”
“怪物……”
隐隐约约的,好像那些早以为忘记的片段,被从心里的哪个角落翻了出来,将她世界渐渐的封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意欲将她吞噬。
又被当作怪物了……
她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怔怔的想着。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又打起精神,安慰自己,这不是早就习惯的事情吗?千年前的一幕幕闪过脑海,无情的白眼,嫌弃与冷漠,早就麻木了才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程度的……无视,连羞辱都算不上。
摸了摸胸口,可是……为什么心脏有种刺痛。
是在幻想乡呆久了的缘故吗……?
愣了愣神,当她再次回转过来,却看到那个男人已经消失阳光中了,啊,还要退治亡灵的,她这样想着。
于是深吸了口气,重新跟了上去。
那便是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一口气缓缓吐出,半垂着眼眸,掩盖住眼底的一些情绪。
不过,这次的异常居然连慧音都没有听说过,她抬了抬头,盯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因为人流的移动太过频繁,现在倒是不好排查,只有等早市散去之后再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看过去了,这样才不会有遗漏……类似那人的情况。
一定要仔细才行。
正当她这样想着,街道的一端,却开始有骚动传了过来。
“……那是什么人……”
“……在干嘛……?”
“好像是雾雨家的……”
“听不清……”
“……找人……”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入耳朵,她的眼珠微微转动,脑袋朝那边偏了一下,却又立马转了回来,慧音的任务要紧,她这样想着,脚下不自觉的轻点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更多的信息从人群中传了过来,她犹豫着,目光又朝那边瞥了过去……
貌似有人失踪了,正在寻找。
微微皱眉,如果是在村子里面还好,要是跑到村外,又没有人护送的话……心里踟蹰了一下,应该离早市散去还有一段时间……最终少女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脚下最后一点,跑了过去。
……
当她分开两边的人群,听到的是这样一番描述——
“……对,这么高,头发不长,衣服……外面是黑色,里面是灰白,对对对,身体不大好……”
怎么有些熟悉?
“……小池木匠……啊对,那就是我们姑爷,昨天早上?……”
小池木匠?!
藤原妹红愣了一下,然后,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她想起了那个男人昨晚那语气淡淡的自我介绍:“池家工坊的池小白,想必上白泽老师已经知道了。”
是他。
看着眼前纷闹的一幕,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他们找的人……是池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