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扇动，带来一阵一阵的风。
池小白沉默的看着蕾米莉亚落到那个男人身边，小手抓住湛蓝色的枪柄一拔，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身形高大的男子就这样侧躺在草地上，一边咯血，一边无力的捂着腹部，那里被冈格尼尔的枪尖破开了一个大洞，肠子都露了出来。
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他仍旧双目赤红的死死盯着池小白和蕾米莉亚，眼中满是恨不能诛敌的噬人杀意。
“烛光既灭……咳咳……尔等邪逆……咳……就等着……咳……承受我主的制裁……吧……”
雾气在其胸腹逡巡，池小白可以治好这个骑士团长的伤势，却无法抑制他一心求死的决心。
“好吵，死就应该安安静静的去死，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这样恶劣的话语，面无表情的蕾米莉亚手持流星之枪在其脖颈处一划，不等男子咽下最后一口气，红线闪过，他眼中的神采便急速黯淡下去，脸色变得青灰一片，最后整个人再无声息。
这回池小白倒是没有阻止蕾米莉亚的举动。
“所以说你跟一个快疯的家伙谈什么，能动手就别说话，这可是你的原话。”
池小白愣了一愣，“是么……？”
“是不是关我什么事，反正都是你自己说的，记不得也是你自己的事。”蕾米莉亚不耐烦的甩了甩冈格尼尔，上面的血液四溅，“要不是教会这柄流星之枪有个‘必中’的技能，刚刚的情况神也救不了你。”
“多谢了。”他勉强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能少经历一次死亡的痛苦值得庆幸。
“哼！”蕾米莉亚骄傲的抬起头。
过了一会儿。
环绕在周围的灰雾在他的控制下渐渐变得稀薄，大片大片的暗绿色草地也慢慢显现出来，不远处是燃着火光的大河，支离破碎的尸体和盔甲剑器从岸边一直蔓延到脚下，除去失去意识的人员和刚刚死去的男子，这个骑士团剩下的再无一具完整的躯体。
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别有一番残酷的美感。
池小白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苍白，他只感觉喉咙发干，嘴巴也有些发涩。死去的人大概占了三分之一，但战斗的惨烈程度差点让他以为这些人全军覆没了。
有风从河面上吹过来，吹拂着地上躺着的密密麻麻人影的衣角，浓厚而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让他几欲作呕。
知道蕾米莉亚和芙兰朵露会杀人，也知道她们可能不会留手，看灰堡被付之一炬就知道她们是真的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但知道是一回事，眼睁睁的看到是另一回事。
他可以做到杀一个人面不改色，杀十个人毫不留情，几十个人死在面前也能狠下心肠，但这已经是身在和平年代的他所能接受的极限，当几百号人，几百具尸体如此真实的倒在自己跟前，即便是心冷如铁的上位者，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他终于找到自己心中的矛盾之处了。
越过这些或完整或残破的躯体，一望无际的原野顿时铺开在眼前，而在在视野的尽头，是夜空与大地的交界线，一轮巨大的红月压在上面，血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天地。
他看着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一身带血的蕾米莉亚，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妖怪与人类，终究是不同的。
自从来到幻想乡，见到的都是类似蕾米莉亚这样的人形妖怪，相处最多的，也是像风见幽香这样的真性情妖怪，她们会说话会吃饭会睡觉会穿好看的衣服，碰到开心的事会笑，碰到得意的事会骄傲，伤心时就哭，不顺心时就发怒。
她们不是脑海中冷冰冰毫无生气的概念和模型，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存在于身边的情感个体。
和人类之间即便有一些差异，也不会太大，他以前是这样以为的。
但现在看来，两者终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妖怪从来不会把人类的性命放在心上，如同猪狗于人类，人类于妖怪也是这样，最多提升到有一定实力的猿猴罢了，人类只是她们生存的必要条件，可这并不代表妖怪就要尊敬人类的生命——有谁见过人类自己为鸡鸭的屠宰而感到伤心的。
无论她们和人类多么接近，这种认知上的差异就是横亘在两者中间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魔理沙所说符卡规则的意义所在。
背后突然传来一串咯咯的笑声，伴随着骤然袭来的狂风，一具柔软的身体猛的压上了他的后背。
“大哥哥——！”
稚嫩的童声响在耳畔，池小白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不等他抓住那两只环在脖子上的细嫩胳膊，一张冰冰凉凉的小脸就贴了上来，摩挲着他的脸颊，混合着血腥气的甜腻香味萦绕在鼻尖。
他只好反手托住小女孩的身子，还未说话，就听见背后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沮丧。
“芙兰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大哥哥死掉了呢，芙兰好害怕，害怕再也没人给芙兰讲故事，没人给芙兰做玩具，没人陪芙兰一起玩了。”
池小白心绪陡然变得复杂难明。
将小女孩抱到身前，金色的单马尾扫过脖颈，又凉又痒，他瞅着二小姐扁着小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勉强笑了笑，帮其抹掉脸上的灰渍，一点点擦掉其沾在嘴角的暗红色血渍。
一张小脸又恢复了精致。
“以后不会做这样的梦了……”
“是吗？”
“当然。”
“咯咯，大哥哥说不会就不会呢，芙兰相信大哥哥！”
蕾米莉亚从地上捡起一顶粉红的软帽，然后看向这边腻在一起的两人，手中的冈格尼尔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无形，脸上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她不才会那样没形象，和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
眸子里的羡慕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池小白突然将目光转向这边，大小姐慌乱的扭过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做什么亏心事，于是又理直气壮的瞪过来。
池小白的脸上已经满是平静之色。
“剩下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蕾米莉亚愣了一下。
池小白指了指周围。
大小姐环视一圈，脸上立马露出嫌恶的表情，“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全部埋掉了。”
池小白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事不宜迟……”
话未说完，一句调侃似的话语突然插了进来——
“呀咧呀咧，滥杀无辜可是要遭天谴的哦，小蕾米。”
慵懒的语调，做作的姿态，他猛然扭头望向声音的发出地。
“八云紫！”
“紫老太婆！”
话一脱口，蕾米莉亚立马捂住了小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从隙间中钻出的妖怪贤者神情一僵，她用扇子微微掩住嘴巴，哦呵呵的笑了起来：“讨厌啦，妾身才十七岁，哪里老了……”白皙的额头跳起一根青筋，“小蕾米真不会说话呢，小心祸从口出哦……”
“小蕾米小蕾米的叫着，我都五百岁了，你自己承认自己是老太婆，怪的了谁！”既然说都说了，大小姐也就不在乎把这个讨厌的女人得罪的更狠一点，她本来就看不惯这个总是一副尽在掌握模样的家伙，自从知道红魔馆被其坑了一次之后，就更加看不惯了。
八云紫扇子下面的笑容越发危险了：“牙尖嘴利，希望回去之后你还能这么有活力呢……”
“小蕾米～～”
ps：说起来，冈格尼尔到底是红色还是蓝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