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袭城？”
荆棘岭伯爵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留在城中的府邸守卫，这位从灰堡逃出来的年轻人正一脸惶恐的低头跪倒在地，全身盔甲早已丢在半路上，只有一件满是黑渍的宽领皮衣，遍布树枝的划痕，哪里还有平时在城里作威作福的气势。
“是……是的，大人，我们亲眼所见，那个恶魔飞到空中，然后一招手，城市就被劈成了两半……”
“所以你们就逃出来了是吗？”伯爵打断他的话，高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地上的年轻守卫。
他不敢抬头，微微咽了口唾沫：“是…是的，属下想着得赶紧将情况报告给大人，所以……所以……”
伯爵摆了摆手，身后的两名长枪手立马上前将他叉了起来，“我不想听到任何解释，临阵脱逃死罪一条，魔物来袭不想着抵御敌人，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带下去吧。”
长枪手拽着守卫往后退，年轻人挣扎着趴在地上，像是被吓破了胆似的，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大人！属下句句属实啊！那是领主级的恶魔，属下们上去就是送死啊，望大人体谅属下……唔……唔……”
一团散发着恶心臭味的破布塞进嘴巴，堵住了守卫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伯爵一拉缰绳掉转马头，看也不看被拖下去的年轻人，身后的众多披甲骑士紧紧跟随在后，拱卫着荆棘岭伯爵走出石洞。
随着山脚下的情景慢慢展现在众人面前，声音也逐渐变得嘈杂。
伯爵负手站在石洞边沿，向下看去——
血色月光照耀下的托尔镇早已没了之前的宁静，喊杀声震耳欲聋，火光与黑烟遍布整个小镇，房屋倒塌，全副武装的士兵成群结队穿梭在废墟中，追逐着每一个黑袍人的身影，每一次交战都会丢下几具残破的身躯。
没工夫理会倒下的同伴是否还有救，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
面无表情，伯爵头也不回的对侍立一旁的管家吩咐道：“传令下去，全面封锁消息，一切等战事结束再说。”
管家弯腰应了一声，随后招来一个骑士耳语几句，那人点点头，小步跑了出去，不多时，离这不远的营地里便传来些许骚动，然后很快的，骚乱平静下来，像是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
没有去管后续的动静，管家躬身来到自家主人身边，小心翼翼的道：“听逃出来的其他人说，城里的各条街区都损失惨重，大火已经烧到了府邸，那帮忘恩负义的东西却只顾着自己逃命，没人救火，这样下去恐怕什么都不会剩下。”
“……”伯爵沉默良久，随后缓缓开口道：“陛下会弥补这些损失的，而且，既然是魔物袭击造成的破坏，那么教会也脱不了干系，回去派人到王都找卡其拉大主教要个说法，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相信他会给荆棘领家族一个满意答案的。”
管家点点头，荆棘领家族世代受封于贝尔塔王国，替王都镇守贫瘠的南疆已有千年，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严重的意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国王陛下肯定会有所表示的，不说弥补所有的损失，但是将灰堡重建想必是没问题。
而且贵族家的财富从来就不会孤注一掷的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狡兔还有三窟，即使大火将一切化为灰烬，伯爵在城外的几座城堡也足以让荆棘领家族的统治地位稳坐如山。
在灾难中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从来只有平民。
管家快速扫了一眼下面镇子里的战斗，随后变得忧心忡忡：“今晚过后，老爷与这帮疯子就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即便军队将这里团团包围住，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逃出去，老爷得早做打算才是。”
“如果是在王国其他地方，我还可能会顾及一二，但在这里，他们翻不起太大的风浪。”伯爵哼了一声，随后冷笑道：“而且我只是接到消息有匪徒袭击领地重镇，于是率兵前来剿灭，至于什么除魔师，从来没听说过。”他转过头，“你说陛下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帮疯子呢……杰里阁下。”
一群白发白胡子的老人佝偻着背脊，面色平静的坐在众甲士环绕之中，很多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衣裳，脚下连一双鞋子都没有，看起来像是在睡梦中突然被人捉了过来。
老镇长杰里是其中唯一穿戴整齐的，他抬了抬苍老的头颅，浑浊的双眼扫了一眼不远处站立的伯爵，随后继续盯着镇子里的战斗。
伯爵发胖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们根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老人才嘶哑着低声说道：“趁现在还来得及，听老头子一句劝吧，破坏封印的后果不是一个小小的荆棘领能够承担的起的。”
“是么……”伯爵一脸平静的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封印，一切都是那帮疯子在策划——合作也好，背叛也好，都是他们先弄出来的。”风沙从戈壁上吹过来，扎得人脸上生疼，他伸手遮挡了一下，“所以，我只是在反击而已，既然有掀盘的觉悟，那我也不必遵守游戏规则了。至于后果，除魔师协会会承担的，我现在只是对他们寻找的东西感兴趣。”
老人静静听着他的发言，没有说话。
伯爵望了老人一眼，“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觉得死守着那个秘密还有必要吗？”
“……”
杰里依旧保持沉默。
管家上前一步，似乎想威吓几句，伯爵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他于是识趣的弯腰退到一旁，剩下伯爵一直盯着那个老人，似乎是在等待着其屈服。
良久，老镇长终于开口道——
“老头子只想知道……”缓缓转过头，与伯爵对视着，“平原上噬魂雾的消失，是不是你们弄的……？”
“那帮疯子我不清楚，至少我这边不知情。”伯爵摇了摇头。
老人盯着他的双眼，似是在辨别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事实表明，每一个贵族都是天生的表演家，至少老人并没有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他在内心叹了口气，然后认命似的移开了目光。
有一点说的没错，事已至此，秘密什么的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随着风沙渐渐变小，石洞外重新变得安静。
“五百年前……”过了许久，苍老而低沉的声音才在石洞外面幽幽响起。
“‘白之幽灵’被镇压在此地……”
！！
只一句话，就让伯爵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惊讶的声音回荡在营地上空，其余人皆一头雾水的望着自家领主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某位妖怪贤者像是对后面的谈话失去了兴趣一般，岩石上的一道缝隙借着夜色缓缓合拢，转眼间就变得平整如初。
而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营地卵石底下，一道人影拂开遮在眼前的红发，屏着呼吸等待时机的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