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书桌前，女孩低着头的影子被投射到了地板上。
她的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直在转啊削啊，还是不是看一下放在一边的摊开的本子。
本子上的内容工整，是一幅设计稿，是她画好的礼物的样子，旁边还有不少注解。
这是她准备给喜欢的男孩告白的生日礼物，她喜欢的那个人，喜欢网球。
所以她设计的小礼物是网球模样的。
设计稿上有一句话，那是她的一位学姐告诉她的，虽然她不知道意思，但是学姐说这是含蓄的表白。
重的是意境而不是背景。
〔山有木兮木有枝〕
*
带着一身风雪的女孩猛地推开了家门，吓得原本窝在小窝里睡觉的小猫咪毛都竖了起来直接吓醒了。
她罕见地没有去哄小猫，而是用力把门关上，打开灯，随意脱下鞋子一扔，咚咚咚地就跑上了楼。
她的手上有一道伤口，此时正有血液流出。
她上楼后跑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柜里找到了几本本子想也没想地就丢到了地上。
沉默地站了几秒，还是捡了起来放在了书桌上。
翻来其中一本看了两页，拿起笔坐下后翻到了本子的中间，之前写了东西的下一页。
少女给少年带围巾的场景她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耳朵边少女告白的声音一直在回响。
他会答应吗？
他会答应吧。
那个女孩这么好。
可是……
她很难过啊。
难过到说不出话。
连眼泪都没有了。
她等了太久。
她已经冻僵了。
笔尖磨挲着页面，女孩写下了一句话。
〔我会努力不喜欢你的。〕
〔对不起。〕
*
修剪过头发的女孩戴着一顶帽子，穿着一身背带裤双手插在口袋里嚼着泡泡糖看着一起奔跑的少年少女吹口哨。
少女扎着两根细麻花，麻花辫很长，随着她奔跑的动作不断甩动。
少年带着一顶棒球帽，她看到对方的帽子上似有一抹红色，应该是个logo。
她有点羡慕那两个人，虽然没有看清模样。
周围的人不多，街道旁的绿化植物生长得郁郁葱葱，释放着生命的气息。
午后的阳光有些热。
她还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
*
穿着帝光校服的女孩在要寻找的人的学校里迷了路，校道周围高大树木让她分辨不出方向，一时间她觉得迷惘而害怕。
就像一只忘记了归途的绵羊，迷失在没有同伴的大草原上，还要担心周围可能随时会有饿狼出现。
她没有带手机，她没有办法联系她的朋友。
她只能随处走，看看能不能碰到人问路。
可是她的运气很背，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人。
也是了，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怎么会在校道上乱走呢？
突然，女孩停下了脚步。
〔咦？〕
她听见了风的声音，还有她自己的一声带着疑问的音节。
在她面前的不远处，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躺在树下假寐，旁边放着一件运动外套，是蓝白色的。
少年有一头墨绿色的头发。
*
往事就像被撕碎的白色纸张一样，飞得漫天都是，不断地在她眼前闪现，就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样，人生经历过的事情像胶卷一样呈现。
她听见记忆那沉重的齿宽在转动，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头很疼，那是一种尖锐的疼痛。
这个，是她之前准备给他的生日礼物。
她在上面刻了一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喜欢你，
你不知道。
“这个……”宍户夏子觉得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迈不开了，眼前只能看到那个木制的钥匙扣。
她曾经为了制作那个东西，双手上有不少细小的伤痕。
越前龙马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到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网球袋的宍户夏子。
眼神往下移，看到那个钥匙扣饰品的时候，他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了。
“怎么了？”他回过身走到她的面前，语气温和地问她。
“这个……这个钥匙扣……你怎么会有？”宍户夏子蹲下身子拿过那个饰品，近看了后确定这就是自己做的那个东西，抬起头看向了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低头看着她，他看到她的眼角有点泛红。
“这个啊，是我捡的。”他也蹲下了身子，跟她平视。
“捡的？”宍户夏子皱眉。
“嗯。”越前龙马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在撒谎而感到羞愧，语气很平淡：“圣诞节后一天在街道旁边的垃圾桶旁看到了我的照片，走过去一看发现了一大堆本子，还有这个小盒子，里面装着这个钥匙扣。”
“因为有我的名字我就拿走了。”
“怎么了？”
“……诶？”宍户夏子被这个答案唬得一愣一愣的。
“对了，那些本子上都写着你的名字。”越前龙马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笨蛋已经信了几分了的，“是你的吗？”
“你是有多喜欢我啊？”
听到他这么说，宍户夏子的脸“噌”的一声就红了，像是熟了的虾一般。
“我……”宍户夏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越前龙马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很自然地就牵着她的手走，另一只手插在了口袋里。
“你不是说像喜欢物理和数学那样喜欢我的吗？”越前龙马拉着她，他在前，她在后，身高稍有差距，“你现在学的是文学，那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不……不是的……”宍户夏子乖巧地被他拉着走，完全不知道反抗，她的世界里背景已经被“羞耻”两个字占据了。
嘤嘤嘤，男神把那些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寒的东西看完了……
啊啊啊，自己在那里写了些什么来着？
虽然忘记了可还是觉得好羞耻啊啊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投在地上的影子偶尔重叠。
一如多年前，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却又莫名地和谐。
这时候能听到不远处社团活动的人的声音，隐隐约约的。
而此时，两个人之间是安静的。
“那你这几年有交过男朋友吗？”越前龙马突然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嗯？有……”宍户夏子愣了愣，还是如实回答了。
越前龙马沉默。
他只是随口问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
“怎么在一起的？”
“就是平时总是被分到同一组做实验，都是喜欢数学嘛，就多一起讨论题目，多了他就表白了，我就答应了……”宍户夏子被越前龙马牵着，一边说，眼前也浮现出了那个男孩子的样子。
白金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总是露出腼腆的笑。
那个男孩子并不是附和国外对男性的审美的类型，是个清秀的小男生，性格也好，总是拿着一本书在看，偶尔也会和她讨论题目。
那时候她对他也是朦胧的一点好感，虽然达不到喜欢的地步，但是那时候她还很记得越前龙马被告白的场景和那天晚上等了几个小时的难过，想忘记自己对他的那份喜欢，也就答应了。
可是没想到……
“……怎么分手的？”越前男神继续问。
“……他发现他更喜欢数学而不是我所以又提出了分手。”
说起这个她就想捂脸。
那个男孩子觉得数学更是他的心头爱，谈恋爱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就分手了。
这段恋情，宍户夏子其实是很不想承认的。
毕竟太敷衍了。
不管是在一起还是分开的理由有很敷衍。
但是分手那天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知道喜欢的不是我，我总觉得你在透过我看别的人，或者在借我忘记另一个人。
如果没有越前龙马的存在，或者说但凡她先遇到那个男孩，她一定会喜欢他的。
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互补的性格，他也是她原本喜欢的那种类型。
可是感情里有先来后到。
“亲过吗？”
“肯定的。”
“……好吧。”越前龙马把牵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那么……你喜欢我吗？现在。”
“我……你知道的。”宍户夏子低着头害羞说不出口。
话题跳脱得有点快，好在宍户夏子本身也是一个跳脱的人，很快就接上了思维。
“不。”越前龙马停下脚步，宍户夏子一个不察撞到了他的胳膊。
越前龙马转身看向宍户夏子，眼神认真。
“我不知道，我要你回答。”
宍户夏子抬头，一下就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
也许是他看得很认真的缘故，她有一种他只看得到她的错觉。
那是一种被当成了全世界的感觉。
宍户夏子愣住了。
但是她很快回过了神。
正了正神色，然后点点头。
“喜欢。”很喜欢。
我说过，我喜欢你，认真且怂，从一而终。
我不撒谎。
越前龙马嘴角上扬。
一只手趁她不注意，一手压着她的脑袋让她没得后退。
然后他倾身向前。
双唇相接。
“我也喜欢你。”宍户夏子听到他这么说。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这就对了，
这样就好。
*正文完*
往后，不再是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