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正午之时,幽谷之中,巨石之上。李慕白****着上半身,盘膝而坐。他尝试着让自己融入自然,融入明媚的阳光中去。
与往日不同,今天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似从周围传来,又像是从心底升起。
《混元阳符经》内篇章晦涩难懂。对于先天火精的阐述只有片语:本源天火,筑基之最。
灼热之感逐渐强烈,李慕白双眸紧闭,在心底继续默念经文。此刻,在他周围,一个个符号不知是从何出现的,旋绕飞舞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的符号越来越多,如果有人见到此景,估计也只能称奇,因为那些符号竟不是星火域流传的任何一种文字。
“天道之变,乃血脉之变;血脉之变,亦为天道之变也……”本是默念的李慕白突然情不自禁开口,将此句诵念而出。天地间突然有了变化,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大变,日光瞬间亮了足足数倍。
居住在燕都境内的人们纷纷走出了家门,想要看个究竟。可是阳光太猛烈了,让他们眼睛都睁不开。
更为反常的是如此强烈的光照竟然并不炎热,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微微的冰冷。
远在山谷中的李慕白非但没有感觉到舒适的冰凉,却越发觉得越来越热,他全身上下的皮肤通红无比,近乎血色。
一直悬在虚空中的符文开始旋绕着冲进他的体内。不急不缓,颇有秩序。周身四百零九个穴位每一处都在接纳符文。
李慕白一开始只是蹙眉的神情逐渐狰狞。那些符文一进入他的身体就转化为炽热的火焰,一团一团,不断炙烤着四肢百骸。疼痛从每一处皮肉筋骨中传来,他牙关咬得崩响,双眉都快要拧到一块儿去了。
他很想大声喊出来,可是他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喉咙里极度干燥,连一丝唾液都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毛孔增大,血气朝着外面汹涌而出,蒸发消失在灼热的空气中。
很快,李慕白就变得瘦削干瘪。若不是他额头上的青筋还在一突一突地跳动着,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他还活着。
他的头发开始脱落,黑发脱离头皮的瞬间,便有火红色的发丝生长而出,取代了原来的位置。
天地间强烈的光照开始褪去,日光逐渐收敛。唯有山谷上空,依旧有一团极为璀璨的光亮云朵,片刻,那团云朵压低至与瀑布齐高。
“哗啦!”此地竟然下起了一片光雨。那团光云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巨石所在的水潭雾霭升腾,水在不停的蒸发着,若不是四周有水流环绕,估计巨石都会逐渐融化,化作滚烫的岩浆。
干瘪如厉鬼的李慕白体表通红之色开始消散。在他的体内,无数细小的火焰再次化作符号融入了仅剩的精血之中。刹那间,那团精血变得非常璀璨,它就像是一处泉眼,开始朝外喷吐新鲜的血液,一股接着一股。
周围的环境逐渐趋于常态,灼热渐步消退,李慕白就像是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逐渐丰盈起来。
“呼!”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着血液再次生出,他口舌间的**也在浸润口腔。短短一个时辰,他竟有了一种僭越千百年的错觉,漫长、煎熬。等到一切苦厄消弭殆尽,又有一种充实感让他觉得轻松。
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一切,他长大嘴巴,吃惊至极。水潭都快要见底了,一些游鱼挺着白肚子漂浮在水面上显然已经死去。
李慕白从巨石上跳了下来,才一低头,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火红色的短发让他显得有些妖异。
经过刚才的一切,体表附着了一层已经焦裂的老皮,他用潭水洗了把脸,老皮脱落,露出了底下白嫩的皮肤。方才铭符时,衣衫都已经烧毁,好在岸边还有昨日遗留在此的长衫。他索性就匍匐进潭水中,将全身上下的老皮都洗去。
等他再爬上岸,整个人就像是被漂白过一般,过去的黝黑已经不在,双目也更加清亮。
“还没有完成。”他裹了长衫,坐在岸边。之前有些见底的水潭转眼被飞落的瀑布再次填满,“现在还只是血脉铭符,根据阳符经内所述,还有肌骨铭符和灵台铭符。”
灵台便是识海所在,这也是阳符经内所描述的重中之重。一般修士筑基时,不会去刻意触碰自己的灵台,因为一着不慎,便会伤及还很脆弱的识海,为日后的修行埋下祸根。
可《混元阳符经》乃是刚猛霸烈的功法,其筑基篇讲究以自身为熔炉,先天火精为炉火,将日中之符铭入体内,强健肉身,继而泽被丹田与识海。
李慕白坐了许久,才起身准备回红尘阁。他在此处并不知晓方才发生的一切,燕都一时间云集了许多修士,有北域境内的散修,也有来自洞天联盟的高手,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寻今日所显异相的根源。
但这一切跟李慕白有什么关系呢?他距离那个宏大的修真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至少他现在连最基础的筑基都未完成。
回到红尘阁,所有人见到他的模样都有些吃惊。伺员多为女子,此时见到一头红发,皮肤白皙了不少的李慕白,顿时双眼闪动着精光,就像群狼看到了一块会挪动的小鲜肉。
李慕白朝她们笑了笑,然后快步上楼。火红色的头发实在是太扎眼了,他还很不适应众人的目光。
叶青衣才泡了一壶茶,她的性子愈发恬淡起来,看书、自己与自己下棋,偶尔也会弹上两三支曲子,当然能够听到的也就只有李慕白一人而已。
“姑姑。”李慕白推门走了进去。叶青衣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任何的惊讶,好似她永远都是淡然的,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惊起她内心深处的丝毫波澜,上回搏蛟斗虎也是如此。
“这几日暂且放松些,不要再去城外了。”叶青衣将一杯茶递给李慕白。李慕白接过,囫囵喝了,连嘴都没有咂,遭了一个白眼。
“好。”李慕白从来都不会反问为什么,“那我就休息几日。”
……
燕都比往常更加热闹了,不仅仅是因为天显异相引动修士云集此地,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一年一度的星火节即将到来。
星火域究竟存在多少年了已经无从考究,历史往事也都湮没在过往的风里,除却新年,也就只有星火节在史书记载之初便存在了。
李慕白难得会在阁中静下心来,于是叶青衣让他去将阁中的一些灯笼挂起来,顺便再把店中的一些陈旧物件置换掉。
走在去购买物件的路上,他有些微微的不自在,街道上人实在是太多了,摩肩接踵,有时候连转身都有些麻烦。
可总有一些不知趣的人,专做些火上添油,雪上加霜的龌龊勾当。这是李慕白脑海中浮现上来的话,并且他还略有些脾性地喊了出来。原因也很简单,他被一辆在人群中有些横冲直撞的马车给剐蹭到了一下,好在他皮糙肉厚没有太多的痛感,但他心里不爽了,作为一个良民光天化日之下,面对连一句道歉都不说的家伙,他自然更是恼火。
“又没把你给撞死,你嚷嚷什么!”马车中探出了一个脑袋,扎着两根环形辫子,模样略有粗糙,衣领子也不是多华丽的布料。
“你们马车这般在闹市冲撞,我哪里说得不对了吗?”李慕白也不退让。
“小莲,再催快些。”车厢里传出了另外一道声音,探头的女子应了声,而后粗声让前面的车夫再快些。
“原来是个丫鬟,这小姐也真是金贵,车夫都听到了还再传个话。”李慕白一边自语一边快步绕到车前将马车拦住了。
方才他还未在意,绕到前面一看才发现两匹马都是上好的西域良马,车厢木也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做工极为精细,只是漆色较为古朴,模样低调。
当然,低调的是马车,不是车中的人。
车夫勒住缰绳,他模样憨厚。丫鬟小莲感觉到马车停住了,又探头出来瞅了眼,见还是李慕白顿时就火气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骂。
“这马车今天是不能再上前走了,万一撞到个老人孩子的,如何是好?”
“撞到了就撞到了呗,难道是我们赔不起吗?”小莲盛气凌人。
李慕白冷哼一声,依旧拦在前面,车厢里的小姐丫鬟怎可这般不近人情,将他人视为蝼蚁?有钱也不该这般,红尘阁日进斗金富可敌国却也没有如此张狂。
“撞过去!”车厢里响起了小姐的声音,她语气强硬,像是在下达命令一般。
车夫犹豫了一下,结果小莲直接在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用力之大让人听了都有些替这位车夫担心。无奈之下,车夫只得朝着李慕白眨了眨眼睛希望他能够让开,但李慕白是何许人也?他个性有些执拗,自然不会走开。
街道上人群早已退到一边围观,给中间空出了一片地方。李慕白见马车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也不慌张。他只是抬起了两条手臂往前探出成平推式,并且还朝着前方勾了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