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一个人走在街上,天渐渐黑了,她感到好累好疲倦,可她还是不想回家,她已经一天没有回家了,今天一大早她就出来了,是逃出来的。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快八点了,她走到公用电话亭旁犹豫了一下,然后,她拔通了那串她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喂——”是妈妈的声音。夏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电话那头爸爸和妹妹的说笑声,她心里一阵刺痛。
“喂?找哪位?”妈妈有些不耐烦了:“找谁呢?喂?说话呀!喂?”
夏雨木木地听着听筒又听见妹妹的笑声传来,然后一声“嘟”的电话忙音,妈妈挂断了电话。
夏雨一脸自嘲地走出电话亭。
夏雨很想哭。自己在家的地位竟是如此多余,女儿这么晚了不回家难道做父母的一点也不着急吗?她轻轻地笑了,是的,爸爸妈妈是不会在乎她的,他们在乎的是比她小一岁的妹妹夏婷。
夏雨叹了一口气,又重新走向电话亭。“肖雪吗?我是夏雨,你能出来吗?我在中华街小凉亭那等你。”
约十几分钟后,肖雪骑着单车过来了。“今天开学第一天为什么没来上课?”肖雪第一句话就问她。
夏雨低着头坐在石凳上,“不想去。”淡淡的、漠然的口气。
“为什么不想去?”
“就是不想去。”夏雨依然低着头,两边流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你别问了行不行?”
肖雪靠着她坐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对她说:“告诉我,好吗?”
夏雨抬起头看着肖雪:“肖雪,我……”
肖雪静静地注视着她,说:“你把我叫出来,就是想要告诉我的不是吗?”
迎视着那样一双真挚又盛满了关切的眸子,夏雨悠地一阵心酸,然后,她终于缓缓地开口:“妈妈昨天偷看了我的日记,居然是我妹妹乘着我外出买东西的时候拿给她的,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脸色铁青的妈妈和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的爸爸,还有,”夏雨冷笑了一声继续说:“我的亲妹妹,在一旁幸哉乐祸的亲妹妹。我顿时就感到气氛不对劲了,再一看,才发现妈妈手中拿着我的那本带锁的日记本,可是,锁竟是开着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
夏雨顿了顿看着肖雪,说:“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觉得我被侮辱了,那是一种怎样的侮辱啊!就好似我被人踩在地上一样,可是,那‘踩’着我的人居然是我的亲人。”夏雨哭了,肖雪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一直以来,我在家的地位是可有可无的,爸爸不爱我,妈妈不爱我,他们爱的只是夏婷一个人,他们眼中只有她,只要她想要的,爸妈都会尽量满足。而我呢?从来都是像一个衬托品一样,在他们眼中我根本是可有可无的。是的,我成绩不出众,什么都比不上妹妹,可是我也很努力了,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去迎合爸妈,他们讲什么我就做什么……肖雪,”夏雨泪光闪闪地看着她,“我只要爸妈分一点点地爱给我,一点点就够了呀。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常常给我一些鼓励的目光一些激励的话语,可是,他们永远都只会叹息地说一句:‘你是姐姐,可怎么就没有你妹妹一半的优秀呢?’多少次,我觉得我的梦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我甚至想,也许自己真的很差劲。是啊,妹妹从小学到现在,抽屉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还被保送去了另一个省重点。而我,这个省重点却是花钱进的。”
夏雨摇头叹气,心情没有原先那样激动了。她继续说:“之后,我不顾一切地冲向妈妈,要她把日记本还给我,可妈妈一下把我推倒在地上,一边摇头一边叹息,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得出她气得很厉害,然后她把本子扔出了窗外。我哭喊着,又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去捡它。”
夏雨突然沉默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肖雪:“你知道日记本里记着些什么吗?我所有的不满、委屈和愤恨。每一次,当我受到委屈时,当妈妈骂我时,当爸爸对我的要求嗤之以鼻时,当我所做的努力被他们那句‘你永远不如你妹妹’否定时,我都会记下来,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能听我的倾诉,而我,只能借着日记倾诉和发泄。可是昨天,他们竟然连这个权利也不给我。”夏雨又笑了,“妈妈当然会那么生气,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想,**记本上的内容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肖雪站起了身,眼角充着泪,她问她:“所以,你今天没去学校?”
夏雨摇头又点头,说:“今天早上因为有开学典礼,所以我一大早就起了床,爸爸还在睡觉,妈妈从昨天晚上起就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当然我也没理她。夏婷已在一旁吃早饭了,妈妈给我盛了一碗稀饭,看都没看我一眼却对夏婷说下午会给她买一件新衣服。我吃我的饭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偏偏这时夏婷却要求我向妈妈道歉,我终于爆发了压抑很久的情感,我站起来,冲着夏婷大叫:‘我没有错,错的,是你和妈妈!’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跑了很远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没带书包,所以就刚脆没去学校。”
肖雪来回在夏雨面前走动着,然后,她定定地看着她:“你一整天都没回家吗?你一整天都在外面吗?”
夏雨用沉默来回答她。
“走,先带你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肖雪牵起她的手,痛惜却又坚定地说。
“我吃过了,在馆子里吃的面条,真的。”夏雨缓缓地起身,幽幽地说:“已经很晚了,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我,该回家了。”她看着肖雪,满脸的诚挚和感激地说:“谢谢你能来,谢谢你能及心听我说了那么多。真的,谢谢你。我觉得,我还不算是孤独的,因为我有你这样的朋友,还有林可儿,有时候,当我不开心时,她是惟一能把我逗笑的。”
肖雪握了握她的手,“走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