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优先!”高离渐看了看眼前的一盒黑子,从里面拿出一颗随意地放在棋盘上,笑容干涩道:“这是绅士风度!因为黑子可以先下,七月从小就认为好事应该女子先做,坏事才该男子出头。”
“恩……”将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红莲淡定地笑了笑,“果然是月儿的家人。”
高离渐回想起他第一次同七月下棋时的场景,那年他十岁,七月五岁。一次,她偶然得到了一盘玲珑棋,正是新鲜期,成天拉人与她对弈。起初大家都看不起七月,心想就算七月会下棋,那也是雕虫小技。
然而事与愿违,只用了一天,影阁的所有人都没人能赢得过她。打那之后,七月每每都嚷嚷没有对手。虽然七月是影阁出了名的神童,但是后来就再也没人把她当成孩子看待。记得她自己还摆了一个什么真龙棋局,甚至扬言谁能破得了这棋局,她可以无条件答应这人的一个要求。过了这么多年,真龙棋局一直刻在影阁总部的墙上,至今还未成有人破解。
“高长老,该你了。”红莲轻声提醒。
高离渐回神点点头,轻取一颗棋子放下。红莲也拿起白子想也不想放下。高离渐又拿起一颗黑子放下,红莲紧跟而上,拿起一颗棋子随意放下。两人依然如此,就这样一黑一白,连接有序的坐落在棋盘上。很快棋盘上就出现了一个真龙棋局的雏形,看似乱七八糟,其实不然,照着这个局势走下去,最后每落一子想赢都很困难。
或许是两人都卯足了劲,想要赢对方几子,似乎也发现越下越艰难,不知道改从哪里入手。高离渐面色不惊,胸有成竹,看似洒脱实则规矩的坐在榻上,眼盯着红莲的子略有所思。红莲懒散地玩弄着手中的白子,抛出去接回来,来来去去,将他的大家之范演绎地淋漓尽致。
一旁的清歌端来沏好的茶水,快速地放在一边。耐不住好奇心,眼睛一个劲地朝棋局上瞄去。话说这位影阁长老棋艺不容小觑,能让主子落下二十字都没有赢得希望,绝非一般。再说,能让主子用七月威胁与之对弈,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容忍的。
想到他对七月的好,清歌万分肯定主子遇到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仔细观察棋局,清歌有种被深深吸引进去的感觉。不一会儿内力混沌起来,呼吸颇为急促,运气不畅,神志模糊不清,这才察觉到了棋局的玄乎,强制性的迫使他不去细想,闭眼放空思想。好一会儿,才从那种境界中退出来。冷峻的脸上,肌肉冷不防地抽了抽,这是什么棋局,这么邪门?
要知道这真龙棋局全屏心行,就算是不会下的人也能下。棋局本身变换多端,无论人的文采、智力、谋略、经验有多少,对真龙棋局而言都无用,越是使用内力越会被反噬。所以无内力的人下之最好,棋局一成,乾坤斗转,各凭天命。
看着下棋的二人似乎根本没有被左右,真是定力确是十足。没有浪费这副棋子,高长老的棋艺跟主子旗鼓相当,至少比七月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难怪主子这几年越来越不愿意同七月下棋了。其实清歌根本就不知,不是红莲不想跟七月下棋。而是七月摆明不想跟红莲下,因为红莲至今没有胜过七月一次。七月每次随意摆出的棋局,都会让红莲研究甚久,后来索性再也不跟红莲下。
就这会功夫,高离渐落下一子,瞅了眼红莲谦虚的笑道:“高某勉强先赢一子,失敬失敬。不知红莲公子先前说的还算不算?”
红莲似有深意地回了他一眼,正好瞥见清歌长大了嘴巴,一副没见过的表情,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下道:“莲,言出必行。”
高离渐笑容一拧,慎重道:“红莲公子,高某想知道,七年前七月是怎么进了无忧谷的?”
红莲放下手中的白子,端起一边的茶杯,收起了笑容,“七年前发生了什么?”
高离渐眉头一皱,不悦道:“红莲公子,答非所问。”
红莲抿了口茶,“七年前谷主救了受伤严重的七月,并将其带回了无忧谷医治。”
高离渐表情僵硬,尽量让他显得云淡风轻,但是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影阁随后会奉上重礼,感谢谷主的救命之恩,还望红莲公子向谷主说明一下。”
红莲放下茶杯,取一颗白子落下,笑得浅淡不禁,“高长老,无需多礼。这是月儿跟无忧谷的缘分,如果不是谷主救了月儿,月儿也不会成为我的徒弟。要说谢,其实我还应该谢谢高长老,多谢你的放手。莲也略胜一子,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七年前……”高离渐面无表情地扫了红莲一眼,陷入了沉思中。红莲闻言双眸微闪,并未提醒,脑中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七月的样子。
那天傍晚,他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的看书,源一师父抱着浑身是黑血的七月,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后把七月丢给他,扭头离开。因为无忧谷是不许外人入谷,他不得已收下她为徒。后来薛老前来救治,才知道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肤。不仅内伤严重,而且五脏六腑皆重剧毒。最要命的是她的后脑勺,一个大血窟窿令人惊恐。
如果不是薛老,估计她未必能活得下去。后来她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知道自己叫七月。打那之后,七月一直生活在谷中未成出谷。直到前一阵子,才被影阁的人找到。
影阁跟七月有什么关系?
红莲瞥了眼高离渐,见他还没未回神,随即敲了敲棋盘提醒。良久,高离渐痛苦地睁开眼睛,“七年前,我出任务被俘。七月听闻即刻前去相救,不料对方设了仙人跳。等找到我时,七月已是身受重伤。我二人拼死一搏从摩严崖跳下,只为寻一线生机。七月说的果然正确,摩严崖下方是一条急流。原本七月是抱着我坠下,后来因水流湍急,我二人被冲散,等我醒来就再也不见七月。后来,曾一渡以为她回到了她的家乡。可我并没有放弃,直觉告诉我她还在这个世界。之后我花了七年的时间,寻便天下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她的身影……”
“原来是这样,这就能解释通了。”红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凝固,不同于他之前的清晰淡雅,而是有些狰狞。七月之所以失忆,是因为当时坠崖磕破了头。
如果不是高离渐,七月当时就不会受这么种的伤。红莲长袖下的手紧紧地攥着,转头又想,要不是七月失忆,又怎么会有后面七年的朝夕相处。于是渐渐释怀淡然下来,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我几次从无忧谷走过,却未成想到七月会成为你的徒弟。正是知道你们无忧谷的规矩,我才没有前去寻找。没想到这一错过就是七年,假如我当时入谷寻找,只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高离渐端起一旁的茶,一口饮下,压下心中的不甘,拿起黑子重重地放下。
红莲跟其后,几个来回后,高离渐开口:“高某又赢一子,我想知道七月为什么会失忆?”
“你们坠落悬崖时,七月摔破了头。待我救醒她后,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知道她叫七月。”红莲平淡地解释。
高离渐准备落子的手赫然停下,定在那儿一动不动。原来七月会失忆都是他的缘故,高离渐的眼中闪过一抹水光,拼命地压抑着他的自责,决不允许七月今后再受任何伤害。片刻后,将手中的棋子稳稳地放在棋盘上,等待红莲落子。
红莲没用说话,知道高离渐的自责,将手中的子放下,嘴角上扬,“莲,勉强胜出二子。七月和影阁有何关联?你是七月的什么人?”
高离渐掩下心中自责,抿了抿嘴唇,意识到某人终于坐不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最想问的就是这两个问题。看来他真的非常在乎七月,甚至比起他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现在他找到了七月,他们就应该公平竞争,他为什么要把底牌给暴露,即刻换上一副坦然地表情,“七月是我影阁中人,而我是七月的家人。正如你所知的那样!”
“只是这样?”红莲温和的强调。
高离渐落子,挑衅地看着他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你对七月没有想法?”红莲硬生生地开口。
高离渐莞尔一笑,“红莲公子似乎问的有点多,现在轮到高某提问了?你想让七月替你做什么?报恩应该只是个幌子,是不是想让她替你仿画前朝的藏宝图?”
“高长老,目光犀利,一下子点出了明道。之前我还真没想这么多,既然你都说了,那就是吧!”红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抬起眼皮看了高离渐一眼,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一双桃花眸,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清歌又给二人添了茶,棋局上的棋子已经成局。清歌忍不住提醒,“主子,午时已到,需不需传膳,还有您该服药了。”
“恩,暂时不传,等月儿醒了在传。我先服药,高长老不介意吧!”红莲回了句,坐着落下一子并未动。
“红莲公子请。有句话我必须提醒你,没有一个好身体如何能保护得好七月?”高离渐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盯着红莲看,似乎看出了什么但言不语。
“高长老很有心。既然如此,保护月儿的事就交给你了。”红莲随口说道。
“自当竭尽全力,这是高某的责任。”高离渐拱手而道。
“你可知,月儿需要得不是被人保护,而是并肩同行。”红莲看着高离渐的得意,并没有退缩,他晓得高离渐的意思,现在要他放手绝无可能。
“红莲公子,似乎很了解月儿。月儿很坚强,很勇敢,可以做世人不能做之事,但是她也是一名女子,会柔弱,会难过,会渴望别人的关爱。”高离渐挑眉看着他。
“没错,但你确定你给的关爱她需要吗?”红莲在两人的争锋相对下,服下药丸,顺了口清水,“你根本不明白月儿需要什么?”
高离渐反问,“红莲公子定是知道七月需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