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的住离活动的地下车场不远，是一处还算宽敞的空间。
五六平方的住处凌乱不堪，一个小桌子摆放在角落里，桌子上摆着那个简单的音乐盒。音乐盒前靠着一个精致的小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小男孩。
晴天看着相框里小男孩的笑容有点发呆，这是小家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照相。枯燥的地下生活让普通人的孩子看起来更加单薄瘦小，条件的匮乏让这些孩子可能在任何一次伤病中离开这个没来得及熟悉的世界。相框里的小家伙同样瘦弱，眼眶深陷，但相片上的他笑得十分开心。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东西对晴天来说感触并不深。
从小就被一个老家伙强迫做那种稀奇古怪的修炼，修行以外的事情老家伙从来不会过问，即使是在野外和异兽的战斗，只要死不了就绝对不会插手。
或许老家伙应该算是长辈、老师、或者是引导者，但是对那个懒惰邋遢，口上无德的家伙，实在是没有太深的感触。
如果非说有，就是老家伙突然说走就走，有那么一点茫然。直觉告诉晴天，离开这里的日子或许不远了。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打乱了晴天的思绪，郭二扶着墙壁艰难地回来了。浑身早已经淋得通透，对于晴天的到访显得有点意外。
“小天少爷？”
晴天同样十分意外，制止了他的客套，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虽然光线不好，但是以晴天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裸露的皮肤都泛着异样的潮红，有的地方甚至有脱落的迹象。想到他先前的请求，晴天皱起眉头，接着问道：“你淋了多久的雨？”
“十多分钟。”
“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成为修行者？你这样淋雨真的会有用么？！”
郭二沉默了一会，深深地低头行礼。
“小天少爷，我不知道。但是觉醒者充其量就是一群稍微强壮一点的普通人，即使是一场雨也无能为力，要离开生活区，作为一个觉醒者是绝对没有可能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会有普通人、觉醒者和修行者的分别。我也从来没有认为作为觉醒者比普通人优越或者比修行者低下。”
“以前的我没有要去变强的理由，我只想守在她的身边，因为感情也好，愧疚也好，我只要能守着直到最后就足够。”
“我已经失去太多，错过太多，但是我也拥有了别人羡慕的东西，比如她，比如领大人和小天少爷。我正是因为有幸遇到你们，才有资格活下来，才有机会保护我希望保护的东西。尽管我做的不好，但我有机会拼尽全力去做，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人活的久了，就会知道更多的东西。即使是我以往遇到过的最强大的人，也在拼尽全力地追求旧时代的东西。衣食住行，金钱女人，甚至是权力地位。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死于非命，有的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生在这个秩序崩坏，道德都模糊了的世界里，像我这样的一个人，根本没有资格去要求更多的东西。但是……小天少爷，我有必须要去做的理由。”
“她有个弟弟，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觉醒，被别人领养。”
“她希望我能找到他，照顾他。”
“我知道，她这样做可能只是不希望我一直呆在这里，被过去束缚。在她的眼中，我虽然不如你们那么强大，但足以让她仰望，所以她的这个想法非常幼稚。我知道，这么多年了，幼年就已经觉醒的人，要么已经在某个地方死去，要么已经十分强大。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我来照顾。但是……我还是答应她了，无论如何，我想再为她努力一次，哪怕付出生命又如何？”
晴天默默地听着他的诉说，不知道该怎么打断。生平第一次，晴天看到眼前的男人留下了眼泪。没有办法切身体会他的感受，但是晴天可以肯定，这些泪水并不是懦弱的表现。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最终还是郭二继续说下去。
“小天少爷，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没有感受到元素之力的征兆，即使有修石也很难成为修行者。更何况修石这种东西本身就很稀少。我只知道在我见过的无数次灾难中，有人觉醒，也有人成为了修行者。虽然和死去的人相比，这些人少得可怜，但至少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的办法。”
郭二对着晴天再次低头行礼，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自己的住处。
晴天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先休息吧，暂时不要出去淋雨了。”
穿过人们聚集的停车场时，看着这些人或喜或忧的神情，晴天仿佛感受到了更多的东西。偏偏这个时候老家伙不在，是给他足够的修石，让他去死里求生，还是就这样等下去。
无论如何，对于晴天来说都无法选择。
如果修石对觉醒者绝对有效，那这个世界还会有领主这种东西么？
不知不觉已经又是下午，暴雨过后的天空仿佛亮了一些。犹豫了一下，晴天做了一个后悔不已的举动。
推开房门，客厅里摆了一个诺大的水桶……
水桶里桃夭慵懒地回头，和晴天四目相对，湿漉漉的头发散落下来，勉强盖住胸前的半壁江山……
“嘭！”
即使是以最快的速度关门，仍旧看到了桃夭露出的那个戏虐的笑容。
哪里来的那个水桶？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水的宝贵么？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么？
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浑身燥热，甚至连思考都变得迟钝起来。
一刻也不敢停留，晴天逃也似地离开那扇门。
晦涩的天空仍然有些低沉，但是因为雨水的冲刷，视野反而好了许多。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存水，尘土间冒着小小的水泡，诉说着这场雨的可怕。
远处，有些低洼的地方已经积水严重，但这并不完全是件坏事。对于那些较弱的食肉动物，比如废墟上活动着的野狗来说，一场酸雨多少会留下些来不及躲避的动物尸体。新世界的天气变化似乎超过了许多动物的预知能力，从那几只野狗丰富的收获就可以看得出来。
好在弱小的动物们往往在异化中获得了非凡的繁殖能力，倒也不至于灭绝。
其实从某程度上来说，人类或许是那场灾难之后最大的输家，普通人甚至连在这样的雨后出来的资格都失去了。
猛然间地面震动了一下，晴天才感觉到异样的元素波动。顺着元素波动的方向看去，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废墟间走出来。见到晴天脚步慢了霎那，接着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径直走过来。
晴天感觉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
她会不会给我打招呼？我该怎么回应她？至少是莫名其妙的住在这里，总不能完全当作陌生人吧？
等等，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些？
这么近了，她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
呃……
一阵清风带过，晴天愕然，这女人竟然真的把自己当作了空气！
虽然对方的个头只勉强到自己的肩膀，但是那冰冷的眼神里，晴天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被她俯视着。
没错，俯视！
“喂。”
晴天愣了一下，才发现声音来自身后，女人竟然停住了脚步。
“呃，什么事？”
“吩咐一下，晚餐要送比中午多一倍，如果你不需要的话。”
“啊？”
看着头也不回消失掉的女人，晴天觉得自己一定是自主异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然怎么会这么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