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岩闻到淡香,还未作何反应,只觉得全身失去知觉,立即昏倒在地。
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但脑海中偏偏还留存意识,对身体状况却是清晰无比。
这种对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却又明白无误的感觉,真的憋闷无比。
莫岩没看到的是,自己脖子中从小系着的那桃核状“饰物”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然后周遭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一部分灵气,就连空气都扭曲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而莫岩刚刚呼进体内的毒气也被抽离身体,丝毫不剩。
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莫岩只觉得莫名其妙,同时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又改变许多。
莫岩的身体僵硬不过一刹那,倒地之后,立时恢复了知觉,醒来的一刻,就看到那中年人的剑离父亲不过一尺,眼见就要刺将上去,浑身汗毛立起,未及多做思考,早先已被抓在手里做不时之需的菜刀便用力的甩脱了出去。这一下情急之中,用力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大。
那菜刀黑黝黝,却声息甚小。
待得那中年人反应过来,菜刀已然劈在脑门之上。
那中年人劫后余生,惊魂略定,待看清眼前竟然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孩,恐惧后的寒意像是烈火般在胸膛烧了起来,不及思考,本能驱使已经持剑刺向莫岩。
那剑来势甚快,莫岩全身都像是被毒蛇盯住一般,肌肉紧绷,寒毛直竖,双脚抓地,脑海中一个不甘的声音驱使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千钧一发之时,只见莫岩身体若离弦之箭,擦着剑气的边,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但那毕竟是灵海境的高手,虽然是含恨一剑,并未作何思考就发出,却也不是像莫岩这般毫无修炼基础的人可以完全躲开的。
只见莫岩脸颊上,黑黝黝的皮肤上,一道细细的伤口,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这一下,真是惊险绝伦,就差一丝就身首异处。
莫岩没看到的是,有几滴血,正好滴落在桃核状饰物上。
那中年人一剑落空,脸现诧异,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点的孩子,竟然避开我的剑?虽然当时并未运用任何剑法灵气,纯凭自己一念之间就刺了过去,但也绝对不是这么大的孩子可以抵挡的?
中年人接二连三的失利,被“戏弄”的感觉着实不爽,怒火更是高涨,却也再不存留任何轻视的心思,慎重的对待了起来。
“小杂种,你很好,很好,哈哈哈……竟然接连戏弄老子,老子就看你这下还怎么躲!”
中年人狂笑道。
只见那中年人提起手中剑,瞬间划出数十道剑气,剑气有若实质,割裂空气,爆鸣着四面八方的朝着莫岩围拢了过来。
如若江冲还醒着,肯定能认出,这招是八方来客,是玄级下品剑法无影剑的招式。
莫岩只觉得全身被周遭压迫,自知这次再无活命希望,电光火石间,心中思绪万千,重生前后的点点滴滴,于一念之间像是幻灯片一幕幕的在脑海中回放。那道道剑光却也像是停滞了下来。
前世,自己是一个研究人员,远赴国外,出差两个月。
在此期间,爷爷却突发心脏病,临终前,因为二叔三叔他们的隐瞒,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随即放下手中的研究,不远万里,一路奔波,但最后还是没赶上爷爷最后一面。
想起父母去世后,爷爷一点一滴的带着自己长大,从学会走路,到第一个张口的词语,爷爷,再到后来上学,成人,爷爷对自己的宠爱让一家人都嫉妒。而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下一代的家族掌舵人。
直到,那一次,唯一的一次,跟爷爷大吵了一次,自己置爷爷的期望于不顾,执意的要专心的从事自己喜爱的研究事业。
虽然他心中万分企盼着自己能接手家族,但到最后,也没有拗过自己,于是,又一次的,爷爷选择了对自己的妥协。
一幕幕重现,往日有多美好,心中就有多悔恨,如刀子在心中割了一遍又一遍,祭拜的时候,自己不吃不喝,整整跪在爷爷灵两天两夜。直到最后身体不支,晕倒在地。
可再是如何的悔恨,也挽回不了爷爷的离去。爷爷走了,真的走了。
爷爷死后,叔叔们为了家产,搞上法庭,整个家族顿时成为江城的焦点,直到最后,家族分散,再也不见一丝温情。
爷爷尸骨未寒,九泉之下定难安宁。
自己傻傻的以为,这局面可以扭转,至少可以让爷爷安眠。
那是第一次自己对权势充满着渴望,可自己从未涉足的领域内,跟这群终生在其中打滚已经灭绝亲情的饿狼们斗,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最终一败涂地,明里暗里的财产都被他们瓜分,自己只剩下一个空壳的职位。
这才体谅到,原来爷爷这么多年,是如此艰难而强硬的控制着家族产业,其中所付出的心力又怎是自己这个于他庇护下的呆子可以比拟的。
回到家里,面对那个如花似玉的人儿,我的妻子,那个我成家之后给我最多温暖的地方,想找回久违的温情。
可面对的却是她那张变得狰狞的面目,和她那个堂而皇之的奸夫,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并未继承到任何的遗产。
这才明白,那张可人的脸蛋儿,不过是温顺的外表,内里也是对金钱的欲望,以往的百依百顺不过是蒙骗自己这个傻到要死的呆子罢了。
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自欺欺人而已。
凄凉,却心力交瘁。
那一刻,爷爷的面孔又浮上心头。
偌大的世界,竟似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苍凉的心,孑然的身,活着的意义何在呢?
想象如今的凄惨境地,这才体谅到爷爷的良苦用心,他肯定是早已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当初才想着强行逼迫自己去从事自己不喜欢的,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他过世之后自己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而已。
点滴回放。
彷徨的走在街上,喧闹的街道,自己心中却万籁俱寂,无所适从,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己动一动,而往日讨厌的嘈杂人群如今却是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觉得自己仍然活着而已。
被人撞了一下,眼镜掉落在地,高度近视的自己离开眼镜,顿时双眼像个瞎子一般,无助的趴在地上摸索着寻找着,却有种凄离的念头,即便找到又如何,还不是跟个睁眼瞎子一般,爱自己的人自己却伤他的心,一张张伪装的面具,自己却从未认清楚。
那一刻,心中死寂。
命运像是听到自己的心,一辆车顶着红灯呼啸着冲来,周围惊叫声,汽车喇叭声,自己却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不知闪躲。
生有何恋,死又何苦呢?就此了结,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死后,上天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不愿收留自己的残魂,任由自己飘荡着。
像是蒲公英,飘来飘去,飘过这繁华的城市,看着匆忙的人群,心中只觉得自己从未融入一般。
飘到自己曾经留恋的家,只见一对男女正在自己的床上,一丝不挂,翻云覆雨,不时的听到那些耳熟的情话,那娇柔的身躯上,压着的却是别人。
那一刻,心中却再也起不了半丝波澜。
怪只怪自己,傻的可怜,被她欺骗。
飘到爷爷的故居,那里有自己的怀念的记忆,是自己真正欢乐的过的地方。
看着那些树荫,老房子,还有自己最喜欢的秋千,虽然斑驳却让这无主之身,感到片刻的喜乐。
隔院,爷爷的墓前,鲜花满布,此刻却只有一个男子,那是二叔家的长子莫城,说是祭拜,却只是把鲜花仍在墓碑旁边,未见一丝恭敬。
“嘿,老头子,你不是偏爱莫岩吗?你看看,你死了他都不来给你送一束花,还要顾着去争夺家产!你看你养的好孙子哈。”
莫城恨恨的跺了跺脚。
“哈哈,就他那个窝囊废,还妄想去争?要是没有你,他早被赶出家门了,沦落为丧家之犬了。不过现在估计他也进不了这个门了,再也进不了了。哈哈,不怕直接告诉你,老不死的,你那个宝贝孙子,现在,嘿嘿,只怕是身首异处喽!”
说着莫城狰狞而蔑视的笑了笑。
听到这里,死前一幕重演,汽车轰鸣声,喇叭声,最后一刻的眼神定格在司机狰狞的面目上。
莫岩的魂魄定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剩下的一切都再也听不进去。
不是意外,竟然不是意外,这帮畜生,竟然连自己家人都设计杀了,可恨自己竟然还那般傻傻的不闪不躲,还以为是上天的旨意。
怒火滔天般升起,像是要燃烧了这丝残魂。
莫岩的魂魄面前,一个朦胧的样子,仿似另一个自己。
可笑啊可笑,莫岩啊莫岩,你这生一遭,倒不如没来世上,没的惹天大的笑话,窝囊废,废物。
离了爷爷的庇护,你到底还有什么用呢?
你说你生无可恋,可你知道,别人生你养你,费尽了多大的心血,你的母亲甚至就因此而死。
你说的你傻的可怜,不,你根本不可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你,就是那个很其不争,怒其不行的可恨的废物。
可怜虫?你有什么资格可怜?你连争斗的欲望都没有,你拿什么来掩饰你那脆弱胆小的心,不过是一可悲的懦夫。
人,生在世,没有别人服侍你享受的权利,既然活着,你有什么理由让别人来给你的任性买单?别人又有什么义务来帮你分担你的责任?你的躲避,你的懦弱,你的不争,就是这一切的结果的开端。
一切因都有一切果,一切果皆来自于一切因。
看着那蔑视的眼神,莫岩竟然再也无力反驳。
魂魄的滔天恨意像是被火浇灭了,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谈恨?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仿佛照应莫岩的心声,虚无中出现一空洞,律动着,莫岩的魂魄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