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央马不停蹄地赶到令牌被捏碎的地方，竟发现许多门派的人都聚在这里，还有几个散修在远处三两成堆。
即使她跨越了大半个明悟谷赶到这里，到的算是最晚的那一拨，却依旧看到这片空地上少了许多许多的人。
这次兽潮，损失了很多人。她都差点死在兽潮里。
每个门派的人都聚在一起，脸上全都露出了有些沮丧或是麻木的神情，估计每个门派都失去了不少弟子。有些小一点的中小型门派，此时就剩下小猫三两只，可谓惨烈。
她走到全部颓然坐着的苍玄宗弟子那里，所有人都或轻或重地挂了彩，身上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清理，十分触目惊心。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次…少了多少人？”
苍玄宗的弟子听到她的声音，明显一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她：“文师妹？！”
文央看着他们这幅神情，也懵了一下：“怎么了？”
“文师姐！”一个女弟子扑上来，文央被壮硕的身体抱在怀里，脑子又懵了一下。
这是吴小小啊，她活下来了…那就好。
所有人脸上露出有些不忍直视却十分欣慰和高兴的神色。
文央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柳息和冼离昶，柳息显然是胳膊受了伤，可是练气期身体自愈的速度实在太慢，此刻摇摇晃晃的垂了下去。他的笑容欣慰而温和：“文师妹，好久不见。”
冼离昶也没好到哪里去，头上裹着一块碎布，隐隐可见还未干涸的血迹，身上的道袍也破烂了许多，到处都是血。他愣愣地看了她好几秒，然后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好看，文央却总觉得他在隐藏悲伤：“小师妹，回来了。”
文央过去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拥抱。
“文师姐，你迟迟都不过来，我们…都以为你和菲菲师姐一样…”吴小小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起来。
文央看吴小小抱着自己开始哽咽，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惊愕的问柳息和冼离昶：“王师姐怎么了？！”
他们二人沉默了一下，冼离昶开口道：“刚开始用遁地符，我、王师姐和吴师妹又跑到了一起，后来兽潮越发猛烈，只能停下来对抗。王师姐受了重伤，不愿意拖累我们，一个人…走了。”他的语气越发低沉，可以听出他的悲伤和愧疚，“小师妹，好在你回来了，你四个多时辰不见人影，我们以为…”
王菲菲受了重伤，一个人走了，那结果不就是…文央忽然怔住，想到那个天天叫她小师妹，对她动手动脚各种揉捏的奇怪师姐，忽然眼眶热了起来。
“你…练气十层了？”柳息忽然惊讶地看着她。
“是。”文央扯出一个笑容。
几个人默默无言地靠在一起，似乎彼此身上的热度能够驱散些许心底的寒冷和悲伤。门派中众人都坐的很近，悲伤的气息似乎久久不散。
后来又陆续有一两个受伤较重的别派弟子跌跌撞撞的赶来。
这一天，除了散修，剩下归属门派的弟子们什么也没有干，就是静静的坐在一起，没有发生任何争夺和口角，即使是陆殷和文央互相看到了彼此，也出奇的安静。
苍玄宗派来的20人，失踪了6人，这比例实在有点大。即使往年的历练也总会有些伤亡，但从未这么惨烈过。
第二日，文央看到这些刚从逃命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又陷入失去了同门师兄弟姐妹的哀伤中的弟子们，也不知多久滴水未进的蜡黄苍白的脸色，总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她架起了烤肉架。
众人一脸懵逼的看着她从容的把肉割成小块，开始当着其他门派众人的面，旁若无人地烤起肉来。
“师妹，你这是…”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文央毫不在乎他们怪异的眼光，笑了笑：“大家还是练气期，没有辟谷，这段时间又受了惊吓，许久没有进食。我给大家烤一些肉，恢复些元气。”
实则她的身上也血迹斑斑，让人怎么看都有种违和但是却很感动的感觉。
别的门派自然也有多事之人：“这种时候还能想到吃，这文央真是，看错她了。”
大家很小声地议论着，传到苍玄宗弟子的耳朵里，自然是不好听。
“师妹，要不然…算了吧，你这样会在别的门派口中落下把柄。”有人劝她。
文央摇摇头：“我有分寸，放心。”
烤肉的香气渐渐弥漫在空气中，飘散到整个空地各处。好几天没有进食的众人都忍不住吞唾沫，即使有人吃了辟谷丹也是被这香气诱得眼睛连连往那边看。
毕竟没人能像文央一样，出来历练还带着做饭的家伙。这简直就是奇葩。
文央倒是不在乎，她重生一世，自然要体验人间的美好。她见过的大能，真正不在乎口腹之欲的实在太少了。他们才是真正懂得享受的人，不会放弃身边一切美好的体验。
谁说修仙者就必定要抛弃口腹之欲呢？只要不过于贪求，没有什么不能享受的。
烤肉渐渐变得金黄香脆，她撒上些调料，那味道简直要了人命了。
空地上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文央将烤好的肉先发给宗里伤重些的人，然后渐渐发给其他人。大家都连连道谢着，悲伤的气息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文央烤的肉越来越多，摞了起来，装了好几大盘子。然后她端着一个盘子，竟是走到别的门派中，将烤肉发给伤重的那些人。
“丫头，真想不到你还这么有爱心，还管别的门派。”伏涟闻不到烤肉的味道，但是看着那颜色就有些馋。
文央勾了勾嘴角：“啊，收买人心嘛。”
伏涟：“…”果然是个不知活了几万年的老妖精夺舍了吧。
大家默默的看着她。
众人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怨言，看到自己门派伤重的师兄弟姐们津津有味地吃着肉，心酸和感激的情绪越发清晰起来。
文央敢给他们吃肉，自然这是灵兽的肉，本身就蕴含天地灵气，对修为有益，加上用疗伤的草药汁浸泡过，对于受伤的人来说，反而是大补之物。
她从不在乎这一点灵兽肉，倒是卖了不少人情…收买人心嘛。她从来不是好心的圣洁小白花。
她走到云岳派，看到那几个被团团围在中间的重伤员，十分自然地用草叶包好烤肉递了过去。
“文道友！”忽然，两个声音响起，文央一抬头，正看到那两个被她救了的菜鸟，竟然还活着。
文央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运气真不错。吃烤肉吗？”
他们两个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谢谢道友。”
文央笑了笑，递给了他们。然后继续把烤肉递给云岳派的伤员。
“陆…文央是吧，你怎么能给这些伤员吃烤肉呢？太油腻了，对伤口不好啊。你是不是想害这些伤员呢？”陆殷终于忍不住怼了她一句。
于是大家忽然想起来，伤重是不能吃这么油腻的烤肉的。于是又都不约而同住嘴，眼中有些怀疑，等着文央的答复。
文央早有准备，轻笑一声：“我怎么会害人呢？我给同门师兄妹吃烤肉，难道还想害他们不行？”
“谁知道你给他们的和你给别的派的伤员的是不是一样。”陆殷毫不示弱的看着她，眼中都是挑衅。
文央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陆殷倒是聪明了，站在道德的角度上，想要吸引众怒对付她。
她含笑道：“但是啊，你问问那些吃了烤肉的人，入口可有油腻？这可是上品灵兽肉，你知道上品灵兽肉的意思吧？还有，这些肉都算是药膳，在疗伤药汁中泡过的，对伤员反而更好。”
陆殷噎了一下，又嘟囔了一句：“万一你是想下毒呢？”
文央的笑容越发温和，却毫不掩饰那一抹反感：“陆殷，我知道你和我有恩怨，但是你不能这么吓唬那些伤员。我找死才这么光明正大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伤员下毒。你以为我会有你想的那么愚蠢？那真是抱歉了。”
“你…”陆殷炸了，还想说什么，被一直沉默看着的喻天遥喝住：“陆师妹，不要把私人恩怨带到门派里！”
文央意外的看了喻天遥一样，然后退了一步，作了一揖：“若是云岳派道友以为我有个人恩怨，会报复你们，大可扔掉我给你们的东西。文央也不愿在这里受什么门派之间私人之间的冷嘲热讽，告辞。”
她和陆殷的这出戏和私人恩怨，是大家都知道的了，此时她显然再次胜利。众人都觉得陆殷没事找事，因此她路过的时候总有人安慰她两句。
凯旋归来的文央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标准的文央式微笑，西方那些圣母的做法，她虽然不能完全效仿，但有时候用用，还真是好用。
“丫头，她跟你什么关系？”伏涟好奇的问了一句。
文央简单的筛选了一些能说的告诉了他。
“真是个人渣！”伏涟毫无语气地评论了一句。
文央不可置否。
对于陆殷那种黑莲花，她虽然不能变身白莲花和她一较高下，但是嘛…文央笑了笑，她从来都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也从来没有那么高洁伟大，纯洁脱俗。
她虚伪，她承认。人性嘛，不过如此。
文央懂得，她必然应始终挂着温和和淡然的微笑，面对所有人的尖牙利爪。
一方面，她实在看得明白，这些人的面貌。另一方面，她不屑也不在乎，别人对她的污蔑和看法。她不屑与他们争辩，她有她自己的道。
文央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