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长安殿里一片寂静。
斯旲给琉鸢安排了一些鬼差供她差遣,但琉鸢过惯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反而不习惯了使唤鬼差,于是将鬼差遣走。
长安殿原名修罗殿,分为正殿和偏殿。琉鸢的爹刚带琉鸢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掌管了修罗殿,负责新鬼的审判分伐,也就是世人敬畏的阎王夜摩。
正殿用于办理公事,偏殿则是我们平日安住。夜摩离世后,阎王的职责本落到琉鸢头上,但琉鸢年少不羁,不受约束,由阿尧接替此职。阿尧用结界将正偏殿分开,重新起名“长安殿”,让琉鸢能毫无顾忌的住,不受魂灵侵扰。
长安殿上有许多琉鸢和阿爹的回忆,夜摩也利用那段时光教会琉鸢许多狐族秘术。那时年少,琉鸢对于族内之事并不十分了解。夜摩离世后的一天,斯旲将琉鸢带到时间轮,施法让琉鸢看到过去的前尘往事。她才知道,原来她们是狐族的九尾仙狐,即俗称的九命仙狐。祖先是羲和女神,本是上神之尊,但因私自下凡与人联姻,违反天规,九尾狐被褫夺神尊,落尘为妖。
族中不少人都对族长之位虎视眈眈,不管从法术还是地位来看,九尾仙狐都是族长的首选。正是因为族中人的蓄意谋害,又承蒙冥王冷暮寒的救助,夜摩不得不带琉鸢离开狐族维谷,来到冥界,掌管修罗界。如此便安然度过数百年。
百年后冥界曾发生一次大动荡,上古凶兽浑沌曾闯地府,毁轮回,放恶鬼,犯下无数罪行。天道不仁,冥王唯有组织自己的亲信和浑沌斗争,合众人之力才把浑沌封印于天山汤谷,然浑沌狡猾无比,冥王苦守九九八十一天,加固封印,才得如今六界安宁。
浑沌沉睡之前曾称誓,必定破封印,毁狱府,弑冥王。那时斯旲一本正经的对琉鸢说:“你是九尾狐之后,你父亲守护冥界的重责将来就要交到你身上了。”
时光易逝,如今夜摩已经离世近两千年了。琉鸢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小狐狸了。
只是阿爹,你如今又在哪呢?为什么就连斯旲也找不到你?为什么我连你的一丝魂魄都遍寻不及?琉鸢望着黑暗的夜空苦苦思索。
第二天,一行人来到忘川河边。这次众人的目的地是冰川崖。
冰川崖位于冥界之北,集冥界的阴寒之气,常年冰封,一般人连靠近都会被寒毒冻伤。同时,也是因为如此,才会把灵蝉安置在这里,用龙灵珠护住灵蝉不受寒毒侵染,同时保证完好的灵蝉躯壳。
此行要通过忘川河,到达冥界之北。
忘川河中有重重叠叠的毒雾,蛊惑魅诡,稍有不慎就会被心魔勾引住,纵身坠下黄泉。
斯旲之前早已交代鬼差备好帛船送众人到冥界之北。普通的船只是不能在忘川河行驶的。忘川河汇聚了所有鬼魂的怨念,留恋,爱恨,嗔痴,是天地间至阴至邪之物,任何东西落入忘川河都会在顷刻间腐蚀殆尽。
只有仙船和帛船能自由的行驶在忘川河中。
仙船是上仙的坐骑,不是人人都有,更需要足够的法力才能驾驭。
帛船则是用冥界通府帛金编织而成,简单方便,所以鬼差准备了帛船。
眼前的帛船硕大无朋,精致完善,入内有各式桌椅,床铺,隔间。因行船数日,所以还有鬼女候侍一旁,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帛船。
上船后,斯旲站在船头,设下结界术法,防止中途被毒雾侵袭。
行船第三日,琉鸢从船舱中出来,行走到船舷上,漫无目的地望着苍茫的忘川河。
自上船以来琉鸢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什么不祥之事要发生。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这两日在帛船中则更是沉闷,索性就出来透透气。
望着飘渺的忘川河,琉鸢不禁生出一股悲意。他们都说,人死了,要淌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将前尘的记忆和爱恨情仇统统抽离掷进忘川,才算真正的迎来全新的六道轮回。
或人,或神,或魔,或妖,或畜。
但不管六界如何轮回流转,世间的永恒是不会改变的。夜摩离开的这两千年,琉鸢找遍了六界,都没有找到夜摩的行踪。斯旲曾经说过,如果六界中都找不到夜摩,那夜摩可能已经魂飞魄散,被掷入忘川河中。从此,世间再无夜摩。但没有夜摩又何来琉鸢呢?
转念琉鸢又想到胥辰,他是多么美好的存在啊。此刻的他,必定已经在云中府收服了恶妖。即使不在当中,自己也能想象到胥辰是何等的英姿飒爽,风神俊朗。而我,却不过是一只狐鬼,小小的飞仙。如何能配得上他呢?那我徒留在越界山又有何意义?
思之至此,琉鸢双眸却已经湿润。
“丫头,怎么了?”斯旲温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包围住琉鸢所有的无助,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看到浮木,琉鸢靠在斯旲肩膀上,呜呜哭泣。
斯旲轻轻拍着琉鸢的后背:“都怪我,忘了提醒你这毒雾能勾起你心底深处的悲伤不堪,借以击垮你。傻丫头,别哭了。吃了这个药丸就没事了。”说完塞了一颗青色的小药丸到琉鸢的口中,片刻之后,果然头脑清明万分,之前心口那股郁抑之感也飘散而去。
此时忘川河中行驶的帛船渐渐靠近了岸边。
“走吧,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前面的路会更难走,你···”斯旲颇为担忧的望着琉鸢,双眉紧蹙。琉鸢心里咯噔一下,用法术微微平息了心境,挤出一个笑容。“斯旲,你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弱,况且还有你们大家在呢,我们走吧。”说完向斯旲身后微仰了一仰首,示意他身后众人已经纷纷从船舱中出来。斯旲点点头,转身向众人走去。
就在此时帛船上突然飘来一阵魅惑的花香,琉鸢感到一阵晕眩,倒下去之前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