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我一会,好不好?”
唐韵礼脑中嗡地一声。
二十一世纪的苏幕与,也用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神情,问过她同样的话——在她正要去见自己男朋友的时候。可那时候她怎么回应的他呢……
那时候她没有回应,只是很不耐烦的走掉了。
唐韵礼鼻头酸了酸,连忙回答他:“我陪你。”
她更像是在弥补二十一世纪的那个苏幕与,可她自己也知道,那个时间那个世界的那个人,她永远也弥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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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并行一会,行至巷尾人少之处,苏幕与忽然停下,看着唐韵礼:“你不要害怕,我带你到屋顶上坐一会。”说罢两手放在唐韵礼腰侧,轻轻一提,便将她带上屋顶。而后苏幕与立刻收回双手,在屋顶上坐下。
唐韵礼在他旁边坐了,一边有些感动于苏幕与的温柔周到。与之相比,宁卿承简直是衣冠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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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无言,唐韵礼正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却只听“啪”的一声,烟花于天际绽开,打亮了夕阳退却后余晖散尽的深蓝色的天空。
随后,各色烟花跃上高空,于一瞬间华丽地绽放过后又归于沉寂。四处流光溢彩,一片火树银花装饰着越发深沉的夜幕。
他们终是错过了最热闹的夜市,但却赶上了一场最美的烟花。
“好看吗?”苏幕与问。
“嗯……”唐韵礼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毕竟她一直在看的,其实是被各色光芒笼罩的,苏幕与的侧脸。
以至于过了一会,当苏幕与突然转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
她更被他痛苦的神色吓了一跳。
在二十一世纪,她唯一一次见到……或者不如说是留意到苏幕与痛苦的神色时,已经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我是不是很失败……”苏幕与垂下眼帘,又望向别处,“如果我早点注意到行御境的阴谋,或者早点对嫦靖塔有所警惕……就不至害这么多人牺牲。”
唐韵礼连忙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啊。错在他们手段卑鄙,践踏信任!”她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从泽畔阁的侍女们口中听了个大概。
“我真是……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苏幕与苦笑。
唐韵礼心里忽然一凉,她半开玩笑道:“也包括我吗?”
苏幕与有点讶异地转头看她,张张嘴像是要回答。
唐韵礼吐了吐舌头,抢在他之前说:“我还是觉得,不管世界有多险恶,都应该努力相信别人。”
好险……差点要听到他的答案了……唐韵礼无奈地笑了笑。
苏幕与目光还是有些无神,只浅浅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这小孩……
她有点心疼,很想给他一个拥抱,却始终不敢,最后只是抬起一只手,缓缓放在他背后:
“你注意过烟花消失的时候吗?”唐韵礼说,“只剩下烟雾,待烟雾也散去,就没有一点痕迹了——可至少它绚烂过,这不就够了吗。”唐韵礼觉得自己安慰人的方式真是老气横秋,“而且,万物都有消失的一刻,可记忆不会啊。等这一夜过去,哪怕再过十年,我也一定记得,十年前的这一夜,我看过一次最美烟花。”唐韵礼稍微犹豫了下,才笑着开口道,“因为有你在。”
苏幕与身形僵了一下,抬眼对上唐韵礼的眼睛。
她的眼睛清澈透亮,里映着天边蓦然绽放的烟花。
唐韵礼脸上一烫,才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连忙补充:“我说笑的!说笑……”
她还没说完,原本撑在屋顶上的那只胳膊就被苏幕与一拉,唐韵礼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撑,被苏幕与顺势揽入怀中。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却和她的身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诶!?可是现在需要一个拥抱的好像并不是我啊!
唐韵礼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
“礼子,谢谢你……”
“李子?”唐韵礼反应了一会,忽然笑出来,“这是在叫我吗?”
“嗯,礼子。”
他的拥抱意料之外的霸道,可又不同于宁卿承的强势,那么小心翼翼,却又不给她留出一点逃脱的空隙。
苏幕与只是十分温柔地揽着她,仿佛是在害怕用力一点都会弄疼她,而宁卿承每次都用力得恨不能将她囚禁在他怀里。
……
唐韵礼心里有点混乱,她为自己一天之内三次想到宁卿承而感到愧疚,同时又为自己四王妃的身份感到难过。
“你既知道我住在四王府,是不是也知道我是四王妃……”
“我知道……”苏幕与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听起来有些疲惫,“就一会……在这里不会有人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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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唐韵礼照例绕着四王府跑步,不想忽然有一个黑影从她头顶略过,随后一个着绛紫色长衣的人落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唐韵礼连忙减速,以致中心不稳,险些就要扑在地上,好在她两手着地才支撑住了身体。
她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只听头顶上飘忽忽乐呵呵一个声音:“这么着急给本王下跪请安吗?”
唐韵礼起身就是一拳,无奈被他避开。她不解气,只好恶狠狠瞪他一眼:“宁卿承!你要脸吗?”
宁卿承倒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三天后是本王的生晨日。”
唐韵礼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后文,就故意问他:“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宁卿承忍了忍怒意:“本王在府上举办晚宴,你必须参加。”
“免了免了,”唐韵礼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宁卿承左拥右抱意气风发的场景,她赶紧回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宁卿承过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直气得一甩袖子,背过身就走,边走边说,“你必须参加!我皇兄也来。”
闹了半天原来就是要我配合他演戏……唐韵礼突然不爽:“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无奈宁卿承已经甩开步子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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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薄雪新化,红梅乍开,四王府的梅园内早早摆上了宴席。雕花小案错落着排列于红梅之间,似乎并无什么规律,但也不显凌乱,正迎合这宴席盛大精致而又随性惬意的氛围。
唐韵礼想着自有梅花绽放,给原本寂寥的景致添了新红,也就不必她凑热闹,正好她也不愿意惹人眼目,便特意在银红色的曲裾外披了件素色的斗篷,也清雅些。
唐韵礼带冬苡到梅园时,宾客来了大约一半。为了迎接宾客,宁卿承早已到了,此时正笑眯眯地冲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
怕是个精分。
也就只有宁卿承能做到人前犬系暖男人后冰山总裁,并且两种形象都演绎的完美无缺,甚至唐韵礼都怀疑过那个才是他真正的性格——奥斯卡还真是欠他一个小金人。
但唐韵礼对这已经见怪不怪了,让她有些错愕的不是宁卿承的表现,而是宁卿承身边已经坐了一个和她一样红衣服白斗篷的姑娘。
唐韵礼认得出:那姑娘正是许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