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陌拖沓无用的故事实在惹怒了对方,又不巧对方是利用人心神施以攻击的刑刹。刑刹早已摸透黎陌的心思,他看出黎陌心里把夜璞看得挺重,便专戳他软肋。这个时候,刑刹正将短刀逼在夜璞颈上,威胁黎陌道:“你到大可继续,而你一旦停下来,本座就了结她余命。”
夜璞冷眼瞧着刑刹,用她所剩不多的气力低声道:“我这条命不值钱,你尽管拿去。”她声音虽小,语气却非常坚决。
“夜璞,不要乱讲。”黎陌微微皱眉,连忙说到,然后又看向刑刹,仍然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说:“好,你只管听我细细说给你。”
然而黎陌的额头上鼻尖上,已经渗出好些冷汗了。
他继续着他的故事,绞尽脑汁地想,慢悠悠地说,努力回避着对刑刹有用的内容。然而刑刹之前对他的攻击早让他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同程度创伤,他越是努力地说,越是在加深伤痛。不多时,黎陌忽然喷出好些黑血,而后他每说一个字,都有血从他口中涌出。黎陌两眼发黑,几乎就要晕厥,可他仍然努力保持头脑清醒,用所剩不多的气息继续说着说着。黎陌只觉得身体里有个什么东西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体内的剧痛让他禁不住浑身颤抖。束缚他的锁链吱吱作响,似乎在嘲笑他逞强。可是没有办法,就算为了夜璞,他必须继续说下去,一直说下去……
“别说了!你别说了……”夜璞脸颊上滑下两颗泪珠,她不断阻止,可黎陌哪里听得进去。她恨不能冲过去捂住黎陌的嘴,可她双臂已经完全麻木,她甚至早就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黎陌使劲全身余力想要保持自己头脑清醒,可体内五脏六腑痛的像是被铁绳索绞了一样,并且这种刺痛在他体内疯狂地蔓延,他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痛,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原本已经麻木的双臂里筋骨都扭在一起。
一阵天昏地暗,黎陌几乎怀疑自己马上就会化成脓水,他张张嘴,终于只有血不断涌出来,却没能发出声音。
“呵……”刑刹冷冷地嘲笑了一句,轻轻压了压手腕,短刀的利刃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往夜璞脖颈中没进去。
夜璞咬紧牙关,真正濒临死亡的时候,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她仍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给黎陌,还有其余的伙伴带来更多负担了。
她原本就无依无靠,没什么可牵挂的,生命被威胁到如此地步,最后一刻,只有怨恨填满了她的胸膛。
她恨刑刹,她恨嫦靖塔,她恨世事无常。
当初离开泽畔阁的,有八个伙伴……当初嫦靖塔只是个难度较高的普通任务……当初一路上气氛多轻松快乐——谁也不会想得到,短短几天之内,他们眼睁睁看着两个伙伴的生命就此消逝,而如今在这间充斥着血腥味的地方,黎陌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夜璞自己正任人鱼肉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剩下四个处于神智昏迷和清醒之间的人,在刑刹面前亦如同待宰的羔羊……
忽然,光线昏暗的屋中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随即银光一现,刑刹握刀的手臂连同衣料从半中间被齐齐切开,还未来得及没入夜璞颈中太深的短刀连同断臂一起落在地上,咣当一声。这过程之快,谁也没有看清。
冲进来的这人,正是苏幕与。
苏幕与扫视了一圈,只见自己最精英的手下被刑刹折磨的不成样子,气的咬牙切齿。又一想到自己被那迷宫困了许久,没能早点救他们出去,心里更是又悔又恨、怒火中烧。
刑刹的手下立刻朝向苏幕与一拥而上,奈何怎么能抵挡得住盛怒之下的苏幕与。苏幕与先守了几个回合,每出一剑看似偏离了目标,实则一一落在了旁边束缚着黎陌等人的锁链上。待锁链全被斩断,苏幕与只用不过两三回合的时间,刑刹十几个手下已经没有一个可以直立,唯苏幕与立于偌大个屋子中央,雪白的衣衫染了赤红的血,清透的眼底被怒意灌满,好像随时都能燃烧起来。
刑刹剑已出鞘,如今他已经断了一臂,只得用左手持剑,但剑法却仍然很稳。两剑交锋,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剑刃摩擦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凌厉的剑气震得窗棱一阵乱响。苏幕与和他僵持了不下十几回合,仍然不分胜负。
徐瑾仰躺在地上,一直观察着两个人,她看这两人一边打着一边逐渐靠近自己,忽然蓄足了力气,抬脚往刑刹膝盖后方砸过去。
而她早被卸去力道,这一脚虽使了浑身的劲,实则却软绵绵的。但好歹因为徐久宁这一脚实在出乎刑刹意料,刑刹毫无防备,原本毫无纰漏的剑法暴露出一个极大的空当。苏幕与趁势,几剑将刑刹击倒在地,他锋利的剑刃逼在刑刹颈侧,手腕一挑,剑刃便切进刑刹脖颈中,鲜血迸溅出来。
然而谁都未曾料想,下一瞬间,喷溅出来的赤红血液忽然停滞在空中,随即化作黑烟,倒在地上的刑刹的躯体也倏的化为一股浓烟,一并散去了。
苏幕与这才意识到,方才先是被他斩断右臂,后又与他交战十几回合的这个刑刹,不过是一个被施了幻术的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