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前些日子每天按时给唐韵礼送饭的“她的”贴身丫鬟,名字大概是叫做冬苡,也就在那时候,她见过她几次。她是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小脸蛋水灵灵的。唐韵礼盯着她看了一阵子,确认了一个她也不太愿意承认的事实:她还没有她的丫鬟好看。好在,大概是小丫头年纪太小了,清清纯纯的实在不像是会耍心机的坏人,这才没有给唐韵礼带来什么压迫和危机感。
“你在啊……我,我以为我是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嫁过去呢……咳,还好有你陪着。”唐韵礼耸耸肩膀,试探到。
“怎么会!”小丫鬟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小姐一定不要这样说!小姐知书达理,而且又很温柔,老爷和夫人都是很疼小姐的,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去呢!”
唐韵礼听得只冒冷汗,心道知书达理和温柔大概是自己的反义词。
冬苡人还是十分可爱的,只是她话刚说完,都还来不及让唐韵礼欣慰一下,花轿就已抬上了大路,街边人的闲言碎语一下就多了起来,夹杂在吵闹的锣鼓声中砸进花轿里来。
唐韵礼听了几句去,大概就是说什么她虽然“知书达理”,但是“长得不成样子”,嫁给“第一美男”“实在是不像话”。什么她长得还不如“张三李四家的闺女儿”,“这等货色”都能嫁给“第一美男”,实在“辜负了全天下的美女子”。再有就是她嫁给“第一美男”,“真是玷污了四王爷啊”……
唐韵礼脸色越来越黑,哪管冬苡使尽全身解数安慰唐韵礼,唐韵礼也一直黑着脸一言不发。直到闲话声越来越小,小到几近消失的时候,花轿猛地停了下来——四王府到了——毕竟围观的人胆子再大,也大不到敢围在“第一美男”府前讲闲话骂王妃的地步。
花轿稳稳落在地上,唐韵礼眼前的车帘被掀开。四下里不再有围观的百姓,给她这个新娘掀帘子的,是个一身碧蓝色罗衫的丫鬟。
唐韵礼抬眼看向车门外,目光所及之处,是四王府一派阔绰之景:一对雪白的石狮雄立于大门两侧,大门异常大方地朝府内敞开,宽厚的门板重涂了红漆,上有辉耀的金漆门钉。门内屋脊上立着数只吻兽,屋顶覆着碧色琉璃瓦。大门一侧红漆柱上,倚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他穿着暗紫色的直裾,双手随意地环在胸前。
他有线条很好看的下颚,两瓣薄唇紧抿在一起,鼻梁挺直,双目狭长,眉尾上挑。哪管周遭的氛围被锣鼓声吵地沸腾,他却连点余光也没往门外投,整个人想雕塑一般纹丝不动且毫无作为,只任鬓角碎发在他周身几乎凝固的空气里轻轻扬起又落下。他的脸实在是铁青,虽然铁青,但是……
真。的。好。看……
唐韵礼不由得这样想:如果他就是宁卿承……那我其实还是很满意的……
哎只是……可惜了。
唐韵礼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曾经这样幻想她的婚礼:豪车接送,满堂嘉宾。当婚车在婚礼现场停下,是绅士又温柔的新郎为她打开车门,向她伸出手接她下车……唐韵礼仍旧什么也没说,自觉下了轿子,带着冬苡走进府中。
“你就是宁卿承?”经过那男子的时候,她停下来问道。
男子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一边的嬷嬷连忙半哈着腰上前:“王妃,您的院子王爷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这是堂都不打算拜了,找个嬷嬷喊一声“王妃”就算了事啊。
唐韵礼扬起眉毛看了一眼宁卿承,轻哼了一声。
哼,长得好看一点给你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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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淑院,这是她的院子。院子不小,进门是一片花园,这时正值夏季,花草正茂,层层叠叠的绿里夹杂这各色鲜花。院中是一座红漆的屋子,屋门窗上几处繁复的金漆木雕。屋内倒是挺敞亮,家具摆放整整齐齐,一看便知尽是上等货物。屋内装潢很是简单,像唐韵礼来时坐的轿子那样,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从屋子后门出去,是一片不小的空地,立着几株花树。具体是什么花,唐韵礼以前实在没有研究,也说不上来。
这院子应该是很合那个知书达理的唐韵礼的口味,但一点也不符合她。
唐韵礼“哼”过那一声之后,直到她睡着,宁卿承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不对,她甚至不能确切地知道倚在门上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宁卿承。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有什么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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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醒就是大天亮,唐韵礼伸了个懒腰,心想反正宁卿承也不来找她,她有什么必要装出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就这么得吃得喝的当个米虫不是挺好。
只是冬苡被吓得不行,越想越觉得她家小姐上吊了之后就越来越奇怪。想着以前唐韵礼从来不做的事几天之内就做了个遍,莫不是真的受刺激了。当时在花轿里听见那些不好听的话,虽然那些人真的很讨厌,可以前反倒是她难过,唐韵礼还安慰她……而且,自她服侍唐韵礼以来,唐韵礼就是生病,也会早早起来看书……还有,还有……
当唐韵礼披散个头发,穿着喀嚓喀嚓两剪刀剪短的中裤,抹胸外面就单穿一件半臂对襟,还是敞开的,她这样伸着懒腰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冬苡才是真正的受到了刺激。
“小姐……王妃!你这是干什么啊!”冬苡马上就要哭出来了。随手抓起一件褙子,几乎是扑上去要给唐韵礼套上。
“诶别别别!大夏天的,裹那么严实干嘛……”唐韵礼连忙躲开,又懒洋洋地回答。她已经很保守了呢,又不是直接穿着抹胸,又不是那种特别容易走光的超短裤。
“王妃……”冬苡已经眼泪汪汪,毕竟在古代,单说露出腿就是件很羞耻的事啊!而且小姐还只穿了中裤啊!不不不,已经不能说是中裤了!
唐韵礼自然知道这个,虽然她比较任性,她还是象征性的安慰安慰冬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里就你我两个人——别叫我王妃!”
“小姐!”冬苡开始抹眼泪了。她因为她家小姐是因为责怪宁卿承而开始破罐破摔了。
其实唐韵礼只是想像现代那样,过舒服一点,她可受不了拖个长裙子走来走去,就只穿了半臂还有那条中裤,可是大裤管子往腿上一呼也实在难受,索性就剪掉了——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不得不说,这个唐韵礼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身材和皮肤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就是胸……小了点——咳,毕竟还是小孩子……
用过早膳,唐韵礼在自己院子里逛了几圈,觉得无趣,推门就想往院子外面走,被冬苡一把抓住:“小姐你别出去!”
“又怎么了?”
“小姐你等一下!”冬苡不由分说就把她拉回屋里,小心地系好唐韵礼那件半臂胸前的带子,又给她束起头发,只是当她把裙子抱来的时候,小姐已经不见了,只有门上的门环还在晃悠。冬苡冒了一身冷汗,把裙子往地上一扔就往门外跑,跑了几步就看见十几步之外她家小姐白晃晃的大长腿,王府里其它的丫鬟小斯自然也看见了,都远远躲着走,三两个一群的窃窃私语着……
“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冬苡快跑几步上前,哀求到,“小姐我们回去吧……”冬苡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干嘛回去啊,我嫁过来都不知道我夫君是谁,长得好看厉害的不行呢,他不来找我,我去找他还不成?”长得好看厉害的不行呢!!唐韵礼恶狠狠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可小姐你不能这样去啊!”冬苡急得一头大汗。
“你别给我穿那裙子,热都热死了。你看你这一头大汗。我不就见见我夫君吗,还要穿多体面啊。”唐韵礼就是想不明白,古人怎么就那么保守啊,她又不是什么都没穿……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你要见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