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做好充足的准备,行程并不仓促,黎陌夜璞一行停停走走,行了一日一夜,总算是行至嫦靖塔下,几个人稍作休息,到第二日上午,大家已经重整好了状态。
黎陌推开嫦靖塔的大门,铺面而来的是一股古老的铁锈味,夹杂着细碎的机械运行的“咔咔”声音。八个人立刻警觉了起来。兵器也纷纷离开鞘室,被紧紧握在兵器主人的手中。
走进塔中不过两三步距离,眼前是一个正正方方的空屋子,四周墙上有透光口,几个人又点起了两三盏灯,屋中还算亮堂。随后他们立刻发现一面巨大的、顶天立地的厚重铁板从屋对面冲着他们缓缓推过来,方才在门口听见的机械声音,也就离他们越来越近了。铁板上雕着繁复的花纹。说是花纹,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图案,像是一团乱线缠绕在一起,又似乎是一团相互盘结着的古老符咒,看着只让人心里越发烦乱起来。
但是很显然,如果不想办法及时停下这堵铁墙,他们的结局无非只有两个:空手而归或者压成肉饼。
当然,八个人见状丝毫没有犹豫着要退出的意思,连忙分散开来在墙壁和那铁板上寻找突破口。
夜璞迎上缓慢移动的铁板,沉下心观察和摸索着铁板上繁复的纹路,脚下一边被逼的连连后退,额头上也冒出些虚汗来。半晌她忽然惊呼一声,道:“这纹路好像有什么问题。”
原来她手指从铁板的纹路上滑过时,逐渐发现在这些卷曲缠绕的纹路里,藏着两条不粗不细的直线条,夜璞再仔细看,在她头顶上方两三寸,还有一条浅浅的横线。三条直线虽然并不明显,可明摆着不是白白存在的。
几个高个头男子提着灯凑过去沿着直线摸了一回,发现这三条直线的是互相交错的,构成一人高的门的形状。于是男子们个个开始发力,出掌击打在“门”上。
然而除了铁板发出嗡嗡的沉重的闷响,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我试试。”黎陌背后有个人忽然这么说,把他吓了一跳。
说话的人名叫程远,善用匕首,是个极其惜字如金的人。之所以黎陌被吓了一跳,是因为黎陌基本上就没听到过程远的声音。
几个费尽心力逛荡厚铁板的人这才让到一边。程远握着一把不到一尺长的匕首,银色的柄上雕了一个“程”字,薄而锋利的刃反射着寒光。他上前将匕首尖端抵在那条直线刻痕中,另一手伸平为掌,掌根死死抵在匕首柄后。铁板缓慢移动,程远扎稳脚步,立在地上分毫不动,紧接着,匕首竟然缓缓地切入铁板中——一切看起来就如同切开软糕一般轻而易举。
随后程远将力量运在掌心,紧握着匕首柄,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下,沿着直线切了一遍。匕首的刃在铁板的缝隙间磨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最后程远收回匕首,往那“门”上轻轻一推。
“门板”轰地向后倒去,令他们意外的是,“门板”没有实打实落在地面上。它在一截短短的平台上磕了一下,随后坠入了铁板后的深渊。原来厚铁板移动过屋中某一处边界时,那边界以内的地面藏在铁板之后,悄悄收进墙中,露出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窟窿。
铁板仍然在继续移动,时间紧迫,由不得人犹豫什么,八个人依次快速穿过“门”,站在那一截平台上。平台对面倒是有一大块看上去很安全的平地,两侧有通往二层的楼梯,可平台和地面之间被那黑乎乎的坑隔开了。
待八个人全在平台上站好时,才听咣一声巨响——“门板”终于落入深坑的底部了……
夜璞探头往那深坑里望了一眼,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撇撇嘴,往远离深坑边缘的方向退了一小步。她这一退却不要紧,与此同时只听一阵乱响。众人寻声看去,才注意到坑口下方大约五六寸的地方,有一条长锁链,连接着深坑的两端,此时锁链正不断地摇晃。也就是说,想要离开脚下的平台,到深坑对面去,只有一条路径,就是这条剧烈摇晃的锁链。
“晃成这样还怎么走啊?”一个轻功不太好的憨厚男子不禁惊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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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湟水城一些树木的枝头上已经冒了新芽。城中集市里一天比一天繁华热闹,百姓们携着家小忙于挑选年货,小商贩们也拿出手里最上好的货物,期待早日将这一年的货物售罄,回家过个好年。
唐韵礼早就惦记着逛逛湟水城年末的热闹街市了,只是这两日清律师父每天教导她许许多多新的东西,她受益良多,于是很难得地勤奋起来,不想放弃学习的机会出去耍。
清律师父正传授她八斩刀的功夫。所谓的八斩刀,实则是一套刀法的总成。其刀法运用“永”字八法的法度,因而这八斩刀练的其实不是刀,正是这“法度”,若是真练到一定境界,手中无刀亦如有刀一般。
唐韵礼从前可从未接触过八斩刀,学起来格外起兴。
虽然让她如此刻苦的还有一个原因,或者甚至可以这么说——她这两天正以向清律师父学习武功的借口,天天往泽畔阁跑,在泽畔阁一呆就是大半天。虽然大半天里,她往往只能见着苏幕与一两次,直到天空暗下去,两个人一起走过一段沉默无言的路。可是就为了见这几面,走一段路,唐韵礼觉得明天、后天、大后天……她还是能像上瘾一样,天天往泽畔阁去。
当然她早就学聪明了,这点小心思已经被她藏地不能更深了,任谁都发现不了的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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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礼向往常一样耍了个小小的心机,略微放慢步子跟在苏幕与斜后方,这样做,她便既可偷偷注视着他的背影,而又不被他发现……清亮的月光下,他纤长的身影一半没在阴影里,另一半被月光照亮,平滑整洁的白色衣料反射着柔和的光。
唐韵礼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直到苏幕与忽然回头,恰好对上唐韵礼的目光。
唐韵礼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起来了,连忙移开目光,又埋下头。
苏幕与全看在眼中,心里着实想笑,却抿了抿嘴唇,忍住了,道:“今年年末的街市比往常还热闹许多,过几天想不想去逛?”
唐韵礼好不容易从不小心对上眼神的意外中缓过来一点,听苏幕与这样一说,脸上的温度又烧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