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唐韵礼留夜璞一起用过晚餐后,站在院门口目送她离开。唐韵礼保持着一脸痴汉笑地看着月色之下夜璞娇小但是挺拔的身影渐渐远去,才缓缓敛去笑容,合上院门,神情便和月一样静了。
夜璞……真的好女神啊。
她武功很厉害,举手投足都干净帅气,但是人又特别地温柔。她很认真地教唐韵礼,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也从来没有不耐烦过。唐韵礼跟着她一起练习的时候,虽然累,但总是有说有笑的。她、冬苡、夜璞,三个女孩子相处起来没有什么可顾忌的,这样过了几天,初冬的吟淑院,好像终于有了温度了。
不可否认,唐韵礼开始发自内心地觉得,夜璞会成为她在这个世界,除了冬苡以外的第二个可以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觉得夜和璞相处十分地舒服。可是看着夜璞,她就会不自觉地想到苏幕与;看夜璞笑,她就好像看到夜璞在苏幕与身旁欢笑的样子;看夜璞打拳,她就好像能感受到苏幕与对他的欣赏。所以她拼命地笑,拼命地和冬苡一起吵吵闹闹,可是满脑子的苏幕与苏幕与,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当晚上安静下来,她就抑制不住地难过……
她好羡慕夜璞。
好羡慕夜璞那么优秀,那么好。
这样的夜璞,苏幕与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夜璞被他留在身边,可她连亲近他的资格都没有啊。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是她唐韵礼啊。可以在他身边欢笑、哭泣,甚至胡乱冲他发脾气的人,是她唐韵礼啊。可以看到他眼中的关心和宠溺的人,是她唐韵礼啊。可她那时候,怎么就没有一点,意识到自己是何其的幸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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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习武练咏春拳,一开始,就是因为想要模仿夜璞,然后超过她……她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夜璞竟会是咏春门人,她更没有想到夜璞会来教她,而且是这么不遗余力的,这么认真地教她,还对她这么好……
她现在觉得自己如何也不能比她好了。
夜璞太完美了。
而和她相较之下的自己……
简直就像凤凰身边的一只雏鸡……
冬苡照例将晚饭的碗筷收拾好,做两块简单的糕点做夜宵的时候,唐韵礼就屈膝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手托着腮,抬头看着屋檐下的灯芯摇曳的灯笼,和灯笼后面远在天边的月亮,想的出神。
以至于院门响了几响,又响了几响,但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唐韵礼,开门!”宁卿承环起双臂,站在外面没好气的说,吓了唐韵礼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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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你来干啥啊?”唐韵礼把院门开了个缝,似乎很不想让宁卿承进来的样子。她记得什么人以前还说过,再也不来找她了。
“不欢迎本王?”宁卿承微微扬起下巴,“本王可是你夫君。”
……
……
……
唐韵礼一时木在那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过了半晌才佯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说:“哦……夫君真是语出惊人,你不提,我都忘了。”
宁卿承也不反驳,抬手按在门板上,稍稍用力就将大门推开,唐韵礼可抵不住他气力,只能被推地后退几步,眼睁睁看宁卿承走进院子。
“你这院子太冷清了。”宁卿承背起手,借着月亮的白光走近每一株树木细细地打量。
“关你什么事。”唐韵礼上去隔着衣袖抓着宁卿承手腕,想把他拽出院子去,“我还没同意你进来呢!”
可最终只是被宁卿承拖着走。
宁卿承看了前院一圈,又踱到后院去。
“这就只剩点枯叶了。再过几天枯叶都落了,你这院子就没法看了。”宁卿承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一弹树枝,把本就为数不多的卷曲的枯叶子给震下来不少。
“那也不要你管!”
宁卿承转了几圈,终于站定了唐韵礼寝屋窗前的一小片空地:“你这院子连棵梅花树都没有,明天本王让人栽一颗过来。”
“不用了!”唐韵礼将宁卿承的胳膊扛在肩上,转过身努力想把他拖走。没想到宁卿承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而且还摸着下巴继续自说自话道:“嗯……栽树动静太大了些,明天你就不用练功夫了,跟本王出一趟府吧。”
“出府!?”唐韵礼立刻两眼放光,手里拖拽宁卿承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她想答应,可又觉得这就妥协也太没面子了些,立刻补充道,“栽……栽树能有多大动静啊。不去!”
“啧啧,你这头上怎么也没点装饰,这素簪子怎么看也跟个筷子没什么区别啊。”宁卿承伸出手指敲了敲唐韵礼头上的簪棍。
“喂!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唐韵礼放开宁卿承胳膊,捂着冬苡给自己盘的小发髻,气得直跳脚。
“没什么。就是来通知你一声,明天下午随本王出府。”宁卿承侧头,垂眼看了眼唐韵礼,说罢又从袖中掏出个小木盒子,往唐韵礼怀里一推,道:“给你的。”
唐韵礼连忙接住盒子,宁卿承却已经从后院墙翻出去了。她揭开盖子一看,里面却是一支三寸来长的银钗子,钗头上绑了一朵小而精致的青莲,莲花瓣上吊了一根细银丝,银丝的另一头坠了一条小小的白玉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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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休过后,宁卿承果然代替本应该过来教唐韵礼习武功的夜璞,“光临”了吟淑院。他一扣开门,目光就一直徘徊在唐韵礼脑后的小发髻上,他刻意地忍了忍,临出发时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说道:“我昨天给你的钗子怎么不戴,回去戴上。”
“都出来了,以后再戴吧……”唐韵礼暗自懊恼苏幕与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现在,立刻!”
唐韵礼自知拗不过他,乖乖回屋取了钗子,斜插在发髻上,出来见了神情隐隐有些得意的宁卿承,唐韵礼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便一直低着头。
坐上马车,车行至繁华的街市,唐韵礼听着窗外的吆喝声心里直痒痒,透过帘子的缝隙一个劲往窗外张望。她真想下车看看走走,可随便想想她这几个月遇到的事情,只一件就足够让她只敢安分地坐着了——何况现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存在感分分钟爆棚的宁卿承……一会,唐韵礼兴致全无,只轻轻咬着下唇,埋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的十个指尖。
宁卿承忽然伸手过去,猛将个冰凉的东西按在唐韵礼脸上,趁她还低着头,又用那东西两端的绳在她脑后系了结,将那东西固定住。
那是张可以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唐韵礼特意伸手去摸了摸,指尖触到的是些繁复的花样。唐韵礼有些疑惑,转头去看宁卿承,却见他脸上也有一张半脸面具。他将脸转向马车的另一边,脸上银色的面具镂着花纹,在有些阴暗的马车里闪着好看的金属光泽。唐韵礼开口刚想问,却听宁卿承淡淡地说道:“一会要下马车,本王不想被认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