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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外篇【二】 刀口的美梦

“师父!师父!我可以学木人桩了吗?”小唐韵礼松开拽着妈妈三根指头的小手,一溜烟跑进师父的武馆。她老早就看见师父放在武馆房间角落的木人桩,很好玩的样子,就一直惦记着想学。

“打过我这一只手,就让你练木人桩。”门边一张石桌旁,着一身纯白色功夫衫的帅大叔笑嘻嘻的回应道。他正是教唐韵礼咏春拳的师父。

“好!”小唐韵礼一口应下,挽起了袖子。

“输了可要罚蹲马步哦!”师父站起身,一手放在身后,一手朝唐韵礼伸出来。

小唐韵礼一下子扑过去,肉乎乎的小手平伸成掌,小臂架在师父的手腕上,一手招架着师父的手,另一手一边虚做守的招式,一边寻着机会出拳攻击。可是师父只是动动手腕就完全挡住她的攻势,她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攻击。让了她五六回合之后,师父的一拳穿过唐韵礼招式里的破绽,伸至唐韵礼面前,却没有打下去,而是松开拳头,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可输了!”

小唐韵礼颓唐地放下双手,哭丧着脸,师父却还在一边笑道:“罚五分钟马步!”

——————

“师父!教我木人桩吧!”临走时,小唐韵礼还依依不舍,又揪着师父的衣袖摇啊摇。

“天晚啦,明天再来吧!你妈妈要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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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轿车里,小唐韵礼将头枕在妈妈腿上,高高举起小手轻轻扯着妈妈的发梢:“妈妈,晚上有什么好吃的啊?”

妈妈有着一头很浓密的黑发,烫起成熟的大波浪卷,再配上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优雅高贵的气质,俨然一位名媛。她勾起唇角,温柔道:“宝贝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我想吃……我想吃蛋糕,还想吃大米饭,还想吃薯片,还有莎拉……妈妈,小桃好久没来咱们家玩了,她也想吃妈妈做的好吃的……”小桃是唐韵礼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妈妈我想吃意大利面……”小唐韵礼又继续着刚刚的话题,扬起稚嫩的声音一直说个不停,说到连司机师傅都笑了起来。说了半天,她突然停下来,又问:“爸爸今天回家吗?”

妈妈脸上微微僵了一下,又很快用一笑掩饰过去:“爸爸工作忙,今天不回来啦……”

小唐韵礼于是很失落的样子,委屈地抱怨了几句,可最终是因为太累了,趴在妈妈腿上就睡着了。妈妈的手轻轻搭在她脑袋上,时不时顺一顺她柔软的头发。小唐韵礼均匀的呼吸下,妈妈裙子上薄薄的蕾丝花边在她鼻尖前微微颤动着。

——————

这是唐韵礼最快乐的童年时光了。她有温柔美丽的妈妈,她有为家庭奔波过于繁忙,但是仍然深爱她和妈妈的老爸,她有可亲的师父,也有交心的朋友。她有很美满也很富足的家,有三层的房子、七座的轿车,她有无数条可爱的小裙子,数不清的玩具零食和图书。那时的她,真的好幸福,她真的,什么都不缺。

——————

可是几年之后,当她升上小学的六年级,当她终于打赢了师父的一只手,终于练了木人桩,终于学到了藤圈手……师父的武馆,终究是因为习咏春拳的人太少,而闭馆了。

离开武馆的唐韵礼,有了更多时间呆在家里了。可是她长大了,渐渐发现妈妈总是偷偷流泪,爸爸总是默默阴沉着脸。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一直回避,从不跟她说。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家庭还很美满,对她的关心爱护来自四面八方。她拥有的,除了可亲可敬的师父,她都不曾失去过。

直到一次放学后,在小学校门口,她没有看到常常穿一身白裙子的妈妈。

——————

身边的一个个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小桃也蹦着跳着拉着她爸爸的手回家了。只剩唐韵礼一个人站在校门口的树下,两只手抓着书包带,眼泪汪汪,有些无措地东张西望。

终于,一个穿了一件黑夹克衫,戴着墨镜的姐姐从路对面的巷子里走出来,她踩着高跟的靴子,扎着高高的马尾,耳朵上钉了几颗小铆钉,看上去很凶的样子。陌生姐姐朝唐韵礼走过来,摘下墨镜,蹲下身平视着她几欲张口说些什么,却都没有说出口,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你妈妈……今天……来不了了……你爸爸让我来接你。”她蛮温柔地摘下唐韵礼肩上的书包,“走吧。”陌生姐姐于是一手拎着书包,一手牵着唐韵礼的手,穿过小巷,来到一辆黑色轿车前。

唐韵礼坐上车,觉得气氛怪怪的,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唐韵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轿车驶向的前方,却是她妈妈的葬礼……

——————

那天,妈妈的确是穿着一身纯白色连衣裙去接了唐韵礼的,只是路上车行过一个小路口时,三发发子弹从打开的车窗飞进,司机师傅的腿上中了一枪,妈妈白色的裙子上,也蔓延开两朵鲜红色的花……

抢救无效,妈妈走了。

——————

爸爸觉得再也不能瞒住唐韵礼,否则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唐韵礼一定会更加危险。他只能将自己是黑道老大的事情告诉唐韵礼。

他本以为以他的能力,可以保护好妻子和女儿,可是他错了。

唐韵礼哭的撕心裂肺。她长到十二岁,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从小到大所以为的幸福美满的家庭,不过是她的爸爸妈妈为了她所编织的最美好的梦境。

她的家,是有着三层的房子,七座的轿车,是有着数不清的玩具图书,可是这个家背后,爸爸妈妈的笑容和宠溺的背后,是爸爸的小心翼翼,妈妈的提心吊胆。

她的这个家,完全是一个编织在刀口上的美丽的梦。她的爸爸妈妈骗了她十二年。可是她的妈妈,已经再也不能继续笑着骗她了。

她从没真正失去过什么,一失去,便是自己那个永远对她笑着的妈妈的生命。一失去,便是从小到大深信不移的美梦。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要这个表面上富裕光鲜的家,她只想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安安全全的,哪怕是缩衣节食的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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