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礼不太确定前面的路,脚步于是稍微慢下来一点,但仍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一直朝北面走,虽然多绕了两步,不过还是成功地来到北门的侧门处。
唐韵礼就是这么不老实的一个人,天天东奔西走或者惦记着东奔西走,所以自然不会是一个路痴。
她将伞架在肩上,腾出一只手来,放在门上向外面一推,静静地,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开了。唐韵礼当然开心,但也没什么心思欢呼庆祝。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容易,时隔……这么久,大概她也被遗忘地差不多了,才这么轻易地就出了四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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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嫁来四王府和上次偷偷出府时候乘车的感觉,唐韵礼大约明白四王府虽然不能算作在湟水城的郊外,却也处于城区边角比较僻静的地方了。加之湟水城的布局如同棋盘一样整整齐齐,建筑又比较低矮,一眼能望见很远的地方,所以想要来到城郊的那片枫树林并不是一件难事。唐韵礼向着枫树林的方向一路走去,离四王府越远,她心中越是如同雨后放晴般渐渐清澈明朗。
既然嫁给宁卿承不是她要求的,和宁卿承也是越相处越觉得他变态卑鄙无耻,刚好宁卿承也不喜欢她,她干嘛还在乎他啊,干嘛还揪着宁卿承不放啊——本来不也只是偶尔犯个花痴而已嘛,本来也没有揪着他么!就算宁卿承是长得好看,能有苏幕与好看吗!
哈哈……苏幕与……苏幕与……
~苏幕与~~~~
唐韵礼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色彩,脑海里浮现出苏幕与温和的笑脸的时候,唐韵礼觉得自己都要化了。
虽然仔细想想,她的行径似乎和所谓的“出轨”没什么不同,但是反正宁卿承碰都没碰过她一下,明知她是正妃,还光明正大地给她戴了十好几顶绿帽子。
再说她一开始,从心底里,就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嫁给”了宁卿承的,不过是搬家搬进了个乌烟瘴气的四王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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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礼终于走进那片枫树林时,原本只是淅淅沥沥的雨突然大了起来。一片白茫茫雨雾之中,唐韵礼只见林子中央的位置高高立起一座高塔,塔有七层,塔外是一座不小的院落。这还都是唐韵礼在树上的时候未曾看见的。她不能确定苏幕与在不在高塔之中,但仅是抱着避雨的想法,她便朝向那院落走去。
院门敞开着,唐韵礼撑着油纸伞,穿过院门,来到高塔之前,见塔上挂了一个牌匾,写着“泽畔阁”三个字。唐韵礼这一路异常地顺,她似乎正欲进阁去,终于被阁外的两个侍卫拦下。
“来做什么的?”一个侍卫一手横在唐韵礼面前,道。唐韵礼莫名有些紧张,怯生生答:“我,我避避雨……”侍卫立刻严肃道:“这可不是避雨的地儿,姑娘请回吧。”唐韵礼连忙改口道:“我是来找人的!”侍卫又问:“找谁?”唐韵礼答:“苏幕与。”侍卫皱了皱眉:“谁?”唐韵礼又放大了一点声音,重复道:“我找苏幕与!”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另一个侍卫冲她道:“姑娘要寻的人恐怕不在这。”
“他肯定在!我真的有事情找他!我知道他在!”既然他们都这么对视这么说了,那不是明摆着么,苏幕与就是在的!唐韵礼有些着急了,努力地想推开侍卫的手,闯进阁去。而显然,她再使劲也是徒劳。
而这时候,借着夜晚雨雾的遮挡,不知哪里又冒出另一个侍卫,身躯虽然略有些娇小,不过很是灵活,神不知鬼不觉便钻进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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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外面有一个女孩称名求见!”侍卫抱拳单膝跪于地面,一开口却是一腔很有磁性又不乏细腻的女声。
“称名?”苏幕与手底下正忙着,漫不经心道。
“她说她要来见苏幕与,还肯定地说您一定在里面。”
苏幕与执笔的手顿了顿。
怎么会啊。
怎么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啊。
那岂不是要……出事情了。
“杀了她。”苏幕与淡淡说道,一边手腕微压,笔尖再次落到纸面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是。”那女侍卫回答干脆,抬手拉起领口处的黑纱,护住口鼻,领命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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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什么姑娘啊……
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呵。管她背后有谁,来一个杀一个不就好了。
苏幕与微微扬了扬眉毛,翻着手边的古籍,不断抄录着一些东西,没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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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畔阁下,唐韵礼正与两个侍卫争执不下,忽然阁内银光一闪,随即一把冷剑直冲着唐韵礼面门而来。
唐韵礼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思考,腿脚一软连连后退了数步,眼看那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唐韵礼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由得惊叫一声,最后连伞也扔在一旁,双手护头,一身冷汗全汇入自天而降的冰冷的雨水之中。
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不是我本来的身体吗?
唐韵礼也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在二十一世纪,她曾学过很长时间的功夫,正因如此,不管遇见什么,她一直很有底气。却不想她应是早就将那些功夫忘得不剩什么,那些莫名留存于唐韵礼心里的勇气、乐观,以及安心,怕是来源于常伴她身侧的他吧。
可毕竟现在,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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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笔直地飞向唐韵礼身后的一颗枫树,只听“噌”一声,剑的尖端直插入树干,剑柄在空中震了两震。随即高阁中飞出一个黑影,从唐韵礼头顶掠过,又从枫树干上拔了剑,提剑又朝向唐韵礼砍来。唐韵礼还来不及站起来,只好拼命往另一个方向倒过去。剑刃嗖一声贴着唐韵礼耳侧而过,削断了她耳侧的几绺碎发。
雨浸透了身上所有衣服,原先薄薄几层衣料也变得沉地不行。避开这两剑似乎已经耗尽唐韵礼所有的气力,她此时已经完全摊倒在地面上。雨点密密麻麻,一颗连一颗狠狠砸在唐韵礼身上、脸上,唐韵礼想要睁眼都变得困难,不出一小会儿功夫,她全身都已经湿透,心中更是已经乱作一团。
会是他让侍卫来杀我吗?
他明明一直,对我,都很温柔……为什么……
他到底是谁?
唐韵礼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勉强睁眼,看那黑衣侍卫执剑刺向自己的胸口,自己却动弹不得,再也无能为力。
我这样死了,宁卿承也会很开心吧……
唐韵礼闭上双眼,浑身僵直。
啊所以……又要到阎罗王那里了吗?
这算是他所说的惩罚吗……
可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