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宁卿承听过宁卿烨的话,竟然执过唐韵礼紧紧攥着衣袖的手,又一笑道:“韵礼温柔善良又知书达理,接触越久,就越发现韵礼动人之处。实在要感谢皇兄将她指婚于臣弟,否则臣弟岂不白走这世间一遭!”
“四皇弟可真是客气了!四皇弟若真这样觉得,朕这个做哥哥的也替你开心。”宁卿烨笑笑,习惯性地说着套话,看上去却有些不大情愿。
宁卿承手掌宽厚又温暖,轻轻覆盖在唐韵礼因为紧张而冰凉冰凉的手上,可这样一来,唐韵礼不紧没有因此感到安心,反而还难过了些。她慢慢明白过来,宁卿承对她所有的温柔不过就是装给宁卿烨看罢了。如果说这晚宴是场梦,那么晚宴结束之时,也就是她梦醒之时。梦醒之后,一切所谓醉月淡柳,夜雨轻烟,便全消散。梦里越是幸福甜蜜,梦醒后就越该遗憾叹息。回到四王府,他还是那高冷王爷,对她不闻不问;她也仍旧只是个空有着正妃名号之人,不像那次那样被他折磨便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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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反正我是喜欢苏幕羽的……
只是不得不夸赞宁卿承演技的好,刚刚那一番话,就连唐韵礼自己差点都信了。
皇宫的饭菜样样精致美味,唐韵礼却吃得浑身难受。一边嫌弃自己的颜值低着头害怕窘迫的不行,一边听到皇上的那些妃子们软糯甜腻的声音特别受不了,一边吃着一边有点反胃,一边被宁卿承关心着一边晕头转向……
这大概还是要归咎于自己将这陈酿当做果酒一样喝了一杯又一杯,这会儿全冲上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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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四王府里,宁卿承的两个侧妃凑到了一块,其中一人穿一身宝蓝颜色,另一人着一身绯红。红衣的女子名唤许琬言,入府时间不长,却一下就坐上侧妃的位置,虽说是侧妃,举手投足都大度、优雅、高贵,若真要在府里选出个名副其实的正妃,她最合适不过。而穿宝蓝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跟在宁卿承身后,对唐韵礼这个正妃趾气高扬的那个蒋菱。
此时许琬言端坐于假山池塘边的白玉石凳上,底眉看向水中悠游的鱼,目光似池中流水一般柔和。蒋菱将身边跟从的丫鬟留在十步之外,自己缓步过来落坐在许琬言对面,精致的脸庞上却一副怨恨模样。
“姐姐还是这么悠闲么。”蒋菱皱皱眉,道。
“琬言无事可做,自然悠闲。倒是妹妹,究竟什么事坏了妹妹心情?”
“你不知道么,王爷今日进宫赴宴,带上了刚刚入府的唐韵礼……”以前,王爷进宫从不带去任何妃子,他第一次带去的,却是相貌平平,连蒋菱甚至都不放在眼里的唐韵礼。
“妹妹是说正妃吗?”许琬言似乎有些不解,道,“她是正妃,王爷带她入宫有何不妥吗?”
蒋菱顿了顿,有些差异又有些探寻地看向许琬言:“你果然……”
你果然并不在乎王爷吗?许琬言啊,你是真的高尚到嫁入王府却连争宠都不屑,还是藏的太深……亦或是心中另有他人吗?许琬言眼中一片清澈,什么情绪都看不见,蒋菱只好移开目光,道:“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兴许是我想得太多……”蒋菱舒了口气,“如此我便先走一步,不打扰姐姐兴致了……”
蒋菱携丫鬟离去之后,许琬言忽然抬起眼眸,向远方深深地望过去,在她眼底倏地有了情感,却复杂深沉又如天边云彩般翻卷缠绵,任谁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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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烦!
腿都坐麻了腿都坐麻了!
头真是疼死了,哪儿有墙让我撞一撞啊!
哟那边的小妃子哟,可别再笑了!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
唐韵礼放下筷子,微微皱了皱眉。
“韵礼,你可是醉了?如果难受咱们就早些回府上去。”宁卿承放下酒杯,俯身在唐韵礼耳边关切道。宁卿承身子一倾,他带着些许药香的发丝便从他肩头滑过,垂在唐韵礼耳侧。
“没有,没有……我不用……”唐韵礼有些不好意思,往旁边让了让身子,又赶忙拒绝——说实话她还奢望着能再享受一会呢,毕竟……
唐韵礼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子。
说实话在场的男宾客里好看的数都数不清,可是宁卿承……就是还要再好看一点……他那么高雅又那么清冷,在这么欢腾热闹的宴会上,坐在他身边就好像周身的温度都降下来了。唐韵礼又想起她刚嫁入王府初识他时,他也是这样清清冷冷,半点不为外界喧嚣所打扰,好像天上的神仙,只让她觉得他多么遥远又不真实。而现在,他看着她的眼神又那么温暖柔软,让她第一次觉得,他真实的好像可以让她伸出手触摸到了。
咳……但是她当然是不敢摸的。幻想一下就是极限了。
她知道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是随便演的一场戏。可是如果这是唐韵礼的黄粱一梦,她倒真的愿意就这样沉迷在梦中不要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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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脸都红了,还说自己没醉。”过一会儿,宁卿承突然说到。
“诶!?不是吧!”唐韵礼下意识用手捂住脸,果然发现脸上烫烫的。
可这恐怕不是因为喝酒才红的吧。
“所以回去吧。”宁卿承说完就站起身来,还不忘伸手把唐韵礼从地上拎……拉……扶起来。
明明就是他自己想走……
也许是坐得太久了,也可能是因为喝太多酒头脑发昏,唐韵礼一起身就觉得两眼发黑,一步没动就双腿一软,栽回了地上。
“哎,韵礼你是真的醉了。”宁卿承无奈的笑笑,稳稳扶起唐韵礼,又冲周身的宾客和皇上宁卿烨一一拱手,“韵礼不胜酒力,身子略有不适,我二人就先告辞了。”说罢又冲宁卿烨恭敬地作了一揖,吓得唐韵礼连忙俯身下去鞠了她平生最毕恭毕敬的一躬,还小声道了歉。
结果她还没完全直起身来,就被宁卿承拦腰横抱起来。
“诶诶诶?!”唐韵礼小声惊呼,觉得浑身上下都突然变得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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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卿烨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戾。
为了保全皇位,他花下心思将唐韵礼嫁给宁卿承,也做好了一切准备,这次宴会他还特意同时邀请了宁卿承唐韵礼两个人,为的就是当着众人给二人之间本就难以维系的感情以最后一击,把这将军之女连同军权一并“娶”进自己宫内。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二人感情竟如此之好。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是他们二人演的戏,可在场那么多宾客都亲眼目睹了,他恐怕不能轻易拆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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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卿承……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若真是这样,那也怪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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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轮银月下,宁卿承抱着好像僵尸一样的唐韵礼走出几十步去,又辞了带路的宦官,当唐韵礼以为他要把她扔下去的时候,他这样说:
“你放松点,小心栽到地上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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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唐韵礼和宁卿承共乘一车,宁卿承若无其事地坐在唐韵礼身边,前一分钟对她还关怀备至,这一分钟已经两手往袖中一揣,就不再理会唐韵礼。唐韵礼自然别扭的要死,脑海里还留恋他硬要塞给她的希望,心里却又知道他能真心待她是绝不可能的。车里气氛越发诡异,唐韵礼也被宁卿承强大的气压压到马车的角落,坐得笔直。
可毕竟唐韵礼是喝了那么多酒的,崩得直喘不过气来。她轻轻将马车侧面窗户的帘子掀起一角,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毕竟她也难得出府,看看车外景致放松一下,转移一点注意力也不错的。
只是掀开帘子,她正看到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家青楼——满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