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的神秘,在云深市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有人在这里拍到骑着扫帚飞行的人。单凭这一条就能引发无数的议论遐想。
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们的八卦之魂都不会主动熄灭。有人考证过,落霞山的传说在很早之前就有了。
“你是说,能排到数十年前的程度吗?”
“很吓人呢,答案是三百年前哦。”
三百年前啊。这绝对是个不敢小看的数字。按三十岁结婚生子的话,那是足足十代人的记忆。
物是人非,落霞山还在,传言也还在。相信当时的人们也有过同样的探寻真相的举动吧。
“魔女,有近乎永恒的生命啊,闹出点动静应该也没什么吧。”
在云风的询问下,月竹漫不经心地说出答案。
魔女是不死的,不会因为生命走到尽头而寿终正寝。当然绝不是说不会被杀死,只是非常困难罢了。
“是那位天语小姐的杰作吗?”
“啊?”
“……三百年来看到的魔女的身影。”
“谁知道呢,不过天语应该也没那么无聊吧。”
未知的新鲜加上无端的恐惧,即便圣贤都能演化成妖魔,更何况魔女。
不过对月竹来说,云风没有瞎猜她的年纪是万幸的事,否则又得花上一番功夫解释了。
毕竟,她可不想被人说成是老妖怪的存在。
一路上,云风的视线不停转向山下的风景。
这个位置已经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了,视野覆盖近大半个城区。
对于故乡,云风尚且体会不到课本中的“乡愁”的滋味,不过这份喜悦的心情确实货真价实的。
“嗯,到了。”
月竹停下脚步,停在了云风绝不认为应该停下的地方。
“怎么了嘛?”
月竹从云风的眼中看到了某些堪比“滑稽”的评价,那是指责她作为向导的不理想。
“这块水潭,就是魔女小姐们的家吗?”
倘若如此的话,那么龙蝇和鬼神之流估计也就那么回事了吧。
云风看见面前有一块碧绿色的水潭。水质并不是很清澈仿佛并不干净。
所以,是这么回事吗?于是他脑海中的臆想又多了一个。
就像,圣诞老人那样?倒也不是不能说得通啊。
不过对于魔女而言,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一方面骑着扫帚翱翔天际,做一些惩恶扬善的事情。另一方面又出入于“烟囱”之中,为熟睡中的孩子带来希望和欢乐?
月竹看见云风眼中的涟涟异彩,大概知道又误会了什么。
不过她也懒得管了。反正交给那家伙,进行了必要的步骤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来吧?本着这样的心思叹了口气,月竹看向眼前的水潭(家门)。
“那,先下去再说吧。”
“魔女,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吗?”
云风的回答让月竹又生出了无力感。
这种不算准确又反驳不了的回答最是令人苦手了。
“啊,是吧是吧,下去的话应该就明白啦。”
“怎么下去,是游下去吗?需要脱衣服?”
“不需要,你直接下去就行了。”
这份心情也用不着说明,月竹烦躁地闭上眼睛。
云风将信将疑地走下水。
潭水清凉,却奇迹般地难以浸湿衣裳,让他意识到魔法的魅力。
随后——
“咦?”
他才钻下水面,却发现自己从另一面的水面上钻了出来。
“这是,相反的两面?”
这边的水面以下换做另一边,其实就是水面以上了?
云风通过水面走上岸,发现衣裳依旧没有被打湿。
天空(bright),大地(Relieved),空气(Breathe)种种一切都在极力提醒他这是一处真实的世界——这也是魔法的力量?
云风看见不可思议非常野蛮地冲进脑袋,然后在主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理智温和地走进门来打算劝阻,又被野蛮的强盗一脚踢开了。
“你想打湿的话,也可以的哦。”
他转身看着同样从潭水中出现的月竹。
“魔法的结晶,空间折叠的世界(territory)。”
月竹语气带着绝不多见的得意,扫视着这片天地。
“这里是一处亚时空,到处都充满了不稳定因素。没准一个人剩下来就死了,然后随时间流逝又活过来。没准上一秒还是十年前,下一秒反而来到一百年前了!总之是个不能生存的地方。”
月竹解释。
“但如你所见,用魔法的力量稳定后就可以住人了,本来是不该带你来的。”
“好,好厉害。原来如此啊。”
或许,这就是被称为神迹的力量。它迅速征服了那位首次领略其厉害的少年。
不过很快,云风就相当轻松地接受了。
因为魔法对他而言是充满奇迹的力量。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认定为无论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力量呢?
即便再多的天花乱坠,再多的光怪离陆都很正常。所以,只要用“这是魔法”来解释就行得通了吧。
“……”
看到云风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月竹也感到潭面无风镜未磨的平静……好吧,必须承认——其实也不是那么平静。
为什么你接受的这么快啊?她揉着鼓胀的太阳穴。
这种不甘心的情绪实在没什么理由。不过,没什么理由其实就代表着一定是有所谓的理由的。
也许,是感到自己从事的领域得不到珍重?
说到自身努力的海洋,比起一个简单的“哦”,人们总归是喜欢从别人眼中看到震撼的吧?
“这里就是月竹小姐的,真正的家吗?”
“算是吧,”
月竹伸着懒腰,“理论上是我的家,不过现在是那家伙的家了呢。”
“原来如此。”
听起来像是明明没听懂但执意装模作样的话。
这句话也令月竹更加担心,她羽翼会不会在下个瞬间被撕碎,然后任由这位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随意践踏。
“像,童话(虚构)里的一样。”
一望无际的草坪也好,争先怒放的鲜花也好。
飞鸟,蜜蜂,蝴蝶。阳光,空气,微风,一切都好。统统让那名少年见识到了魔法的魅力。
如果说这份尚不足以惹人注目,那么远处大地上的巨大城堡,就不得不提了。
真是个巨大的城堡啊。
里面住着的是白雪公主,还是路德维希二世呢?
栩栩如生的石像守护在城堡的门前。美丽的紫荆花田忠诚地围拢在城堡边缘。一道青石板小径弯弯曲曲地铺设花田间,直通向城堡的大门。
同时,月竹也在打量,搜肠刮肚地思考着城堡对她的意义。
也许,光是里面住着她最重要的朋友这一点就足够值得珍惜。
但是,那家伙人呢?
她看向四周,升起一抹无奈。
“你又带……不相干的人……回来……”
远远的,有一道可称稚嫩的声音从花田里响起,不温不火却生人勿近。
像突然出现的田野边的野兔,花丛中探出了女孩(少女?)的脑袋。
雪白的长发同阳光一样朝地面垂下,如瀑如风。
淡紫色的精致法袍没有多余的装饰,穿在那具娇小的身体上似乎更大了几号。
不顾落到草地上的衣角,穿着白色裤袜的娇小魔女坐在花田里,盖着一本有她半人大小的巨大古书。
也许刚刚睡醒,也许就是被两人的动静吵醒,天语睡眼惺忪的样子实在无精打采,将大得可以的“被子”从身上移开。
“天语,你又在花田里睡觉,会着凉的明白?”
“不是睡觉,是看书。”
天语揉着眼睛。
“那,天语刚才在做什么?”
“那是因为看累了,休息一下。”
月竹看着天语身上的半人高的书。恍惚间她才意识到,也许睡觉才是这家伙最心仪的用意。
“所以说,下次睡觉就去房间睡啊,有家不睡睡外面是怎么回事?”
“那月竹,为什么睡公园里?”
“什……那你说,这要怪谁嘛!”
月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叫起来。
天语/她最重要的朋友/魔女/来历不可考究。这大概也是天语在月竹心中的定位。
天语是谜一般的存在。
长到十二三岁就不再长大是给人最直白的印象,其次就是她的眼睛。
任何与之对视的人都会生出“这是星空”的错愕感。宇宙中的无尽绚烂,星空中的无穷真理,都在她眼中一一闪现而过。
“你,带了一个人类……”
糟透了,糟糕透了。
天语用冷漠的目光注视背对阳光的云风,用透出锋利的寒光上下审视着。
虽然不能算心平气和,但其实和深恶痛绝也没什么关系。也许用威严两个字来形容那个眼神更加贴切。
“……”
云风的心脏不停收缩,恐惧迅速蔓延至全身,从头穿梭到脚,
“她是神明么?”以至于竟生出这样一个荒唐的判断。
天语给人的印象实在深刻,就像是天公铸造的存在,又结合了世上最成熟的美。
仿佛站在这片时间与空间的顶点的少女,足以勾勒出名为“中心”的概念的少女。——这就是云风对她的全部评价。
那雪白的长发看起来相当柔顺,与那白净如吸血鬼般的肌肤重叠在一起,足够叫人明白什么叫欺霜胜雪。
尤其是她的紫色双瞳……不,不能看。云风用力摇头。
与月竹小姐约定过的。他集中精神,制住不断捣乱的求知欲。
即便如此,皮肤上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刀锋割裂。
“好,好辛苦……呃?”
好像轻松了不少?
云风紧闭的双目趋于平静,无边无际的海浪也减弱几分,不至于那样吃力了。
他抬头,发现是月竹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她的双目同友人一样璀璨,透出最冷冽的锋芒,与天语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