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这样吧。要上山的话,祝您们好运。』
阿姆拉看了云风一眼,同其他少女一道飞到云端之上,不见踪影。
于是,地上就只剩下云风和月竹了。
『问了什么嘛?』
『没什么呢……嗯,要说的话……』
将大致的过程说了一遍,云风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就说,我能摸一下阿姆拉小姐的翅膀吗?』
『喂喂,你不觉得……略失礼吗……』
『啊哈,确实好失礼啊,不过当时想也没想就说出来了,说出口我也在后悔呢。』
月竹扫了云风一眼,无可奈何的语气从嘴角溜了出来。
『你还知道失礼吗?不过,结果呢?』
『唉……当然,还是没有得到同意吧。』
货真价实的苦笑。
看着眼前的苦笑,月竹心情毫无理由地好了一些。
『那事不宜迟,我们立刻上山吧。』
『好!』
云风露出开朗的笑容,月竹则莫名其妙于他变化的心情,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回头注视整个小镇。
『真是奇怪啊……这种感觉……』
她看着小镇嘟囔道。
…………
『天气真是不错。』
半山腰,月竹和云风从白皑皑的冰雪中露出被上天埋葬的身体。
『你还好吧?』
温驯如柳的阳光令月竹毫无理由地开心起来,伸出纤细的手臂拉住同伴的手,将后者从雪地中如拔萝卜一样拔出来。
『呜呼——,还以为活不下来了。』
『哪来这么矫情啊,这才多大的雪崩就活不下来了?』
甩甩如瀑长发上的点点冰晶,白净性感的脖颈暴露在温暖阳光和冰洁明雪的双重交加下。开朗明快的年轻魔女,同时也是沉稳大方的活泼少女,向整个世界张开怀抱。
『这才痛快嘛。』
年轻魔女的话令一旁的少年冒险者叹了口气。
这一举动也令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皱起心虚的眉头,目光带上闪烁的底气不足,透出浓浓且甩不开的逃避意味。
『怎……怎么了嘛,玩一下而已吧!不要和天语一样动不动就叹气啊。』
心虚的魔女这样说道。
听起来似乎是义正言辞的凿凿理由呢,可惜同伴再次发出叹息,将那位试图上演一叶障目的精灵的树叶一把夺下,帮她认清了现实。
『呃……』
在云风的目光下,月竹终于做出让步,一五一十地承认这场雪崩并非自然的杰作。
『月竹小姐,都十七岁了……』
『啊啊,好好好,所幸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我们快赶路吧。』
来不及纠结称谓的月竹推着云风赶紧往前走。
从那之后过了半个小时。
两位冒险者提着油灯,行走在时不时落下鹅毛大雪的冰雪神山中。
距离刚才的地点又上升了不少,距离目的地也时益接近,总算是个好消息。
『落樱剑圣,被称为樱花与美酒的剑圣,算是一位年轻的剑圣吧,至少在苏恩的剑圣中是的。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请她去我们的世界,把那头雷飞身旁的封印再加深一层。
这次比较着急,来不及带上礼物,否则给这家伙一瓶好酒,立刻就是天下最好的朋友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呢。』
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解释地差不多,少女叉着腰,一脸无奈地看着阳光在云风脸上留下的光辉,映衬着他眼中的不解。
『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月竹小姐……唔,月竹。雷飞,说的是那天听到的巨大吼声的……』
『那就是雷飞。四大圣位天地之兽之一,代表宿命与革命,拥有轻易毁灭世界的力量。』
『毁灭世界?』
相当耳熟的字眼。
至少云风不是第一次听过,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听过相当多次,无论在孩童的中二臆想还是大人的浪子梦境里都能见到。
『雷飞怒吼的威力,估计就是上千个原子弹同时炸开吧。』
『上千个……』
『而且仅仅是怒吼。』
目瞪口呆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据。
月竹看着云风愣愣的样子,总算从方才的败怯中走出,重振旗鼓。
『所以说,魔法的世界一点都不好玩啊。』
『这么说来,月竹和天语小姐,果然都是很伟大的人呢。』
『啊?……啊哈?』
深陷奇怪逻辑的囹圄之中,年轻的魔女跳动长发的动作都为之一僵,就听云风解释着。
『不是有句名言吗,伟人与常人的不同就在于其背负的责任不同。从这个角度上看,月竹和天语小姐承担了这样重大的责任,当然是伟大的人啦!』
并非没有道理。
恐怖的圣位天地之兽,执掌宿命与革命的高贵生灵雷飞,一旦出点乱子就不是祸患生灵、血流万里那样简单。
那么说来,负责看管这枚定时炸弹的人,当然是当之无愧的伟人。
另一方面,月竹无语地看着云风,为云风眼中的敬佩而无语,更为他辞藻中的称赞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啊,你能不动不动就把人夸得这么厉害就更好了啊。』
『月竹……?』
原来如此——云风似乎知晓了什么,一边闭上眼睛,一边讳莫如深地说道。
『什,什么嘛?』
连月竹自己都弄不明白了,深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囹圄之中。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跟着月竹能学到很多东西啊。』
哦,这种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为妙啊。月竹挠着头发。
面前开心的笑容也令她烦躁地移开视线,宁愿正面触碰阳光也不愿移回目光。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沉默都并非自愿吧?
云风的目光令月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并用身体体会了一遍。
“跟着月竹能学到很多东西”
这句话似乎从小就与月竹无缘无分,比起称赞倒更像是讽刺了!
是青梅竹马不假,但后来就再无联系,更无见面之实,谈何的能学到很多东西呢。她对自己的能力以及云风的目光起了深深的怀疑。
『你想学的话,我也管不了你啊。
不过但愿你不会后悔,到最后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把人生花在了一个不堪大用的人身上。』
『不堪大用吗?』
这当然是自谦的说法吧。云风愈发觉得月竹是为胸有城府的人。
在雪地继续行走,稍微崎岖的山路令云风费劲地喘息起来。
缺氧,高原反应一起涌上来,打他个正着,虽然有魔法的帮助但依旧相当吃力,时间一长就只能跪在地上休息。
『好一点了?』
月竹拍着云风的后背,关心地问道。
『嗯,谢谢月竹……』
云风再次展现笑容,明明经常露出却不会给人廉价的感觉,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真诚吧。
“这家伙的笑容是百分之百的真诚,毫不作假做作的那种。”
这个念头的出现,令月竹没来由的压力大增,也开始认真考虑刚才那句话的内容及含义。……然后叹气。
『反正,我是搞不懂你夸人的逻辑啦……』
『月竹,觉得这是缺点吗?』
『至少不是优点吧。』
年轻的少女站在雪地里说道。
转念一想,她摆动手臂,直冲冲地看向云风,面带戏谑。
『不过啊,再好的土壤也会长出烂苗子呀!某些人虽然很不会说话,做事也几乎不经过脑子,但本性还不坏嘛。』
云风思考了一会儿,抬头疑惑地看着月竹。
『月竹……把自己比作烂苗子真的好吗?』
『——我说的是你啊!!!』
『……?』
『没什么,哼!这根木头。』
云风又陷入思考。
月竹的很多话他都觉得相当有道理,但这个前提是能够弄懂。毫无疑问,这次就没有。
『但是,木头埋在再好的土壤里,也不会生根发芽的吧?』
他不解地看向月竹,期待从少女的眼中发掘出答案,可惜只挖掘出地雷。
『你……你要气死我吗!』
『月,月竹小姐……?』
新的一轮仇杀开始了。
这对手染鲜血与诅咒的对手,嘲笑对方的不知死活后开始新一轮的攻击。
但幸运的是,最后还可以用橘子软糖摆平。——所谓的幸甚至哉。
…………
目标是大约还有三个小时的某处山峰,那里就是落樱剑圣的居住之所,在目光能够延伸的尽头。
运气不错,现在没有落雪,反而罕见地露出太阳。
金色的辉芒如上天播撒的祥和,风也吹不动的枫叶落在河面上,从每个人的心底流过,在目光的深井中流淌。
『落樱剑圣是个相当随性子的人吧。』
莫名其妙的感悟嘛。月竹扫了云风一眼。
『理论上也没错,不过比起随性更像放荡不羁吧……但那家伙要待在这个地方还有更多理由,关于这个理由,我就不希望你知道了。』
『啊,好遗憾。』
遗憾好像真的从眼中流淌出来,月竹心中的柔软之处被鼓动起来。
『唔,其实,与另一位圣位天地之兽有关啦……』
总之,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原则,月竹解释道。
『生命与毁灭之兽,莱蒂斯(Life-Destruction)。说到底,那家伙也是为了这头圣位天地之兽才住在这里的。』
看到云风似懂非懂的眼神,月竹总算松了口气。
『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嗯……嗯嗯……』
不过,看来少女并不打算让云风真的明白,只要自己认为已经讲过就可以糊弄过去了。——真正意义上的欺骗自己。
『等等。』
月竹忽然停下脚步,云风也看见了那位令月竹吃惊的元凶。
『这是人的鞋印吧。』
『看来是熟人呢……』
微微刮起的寒风令少女微蹙的眉头更添沟壑。
与在山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月竹看着眼前的脚印,然后伸出手,同时闭上眼睛。
雪白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与阳光的交响乐中,等待主持人宣布演奏开始。
『以魔女月竹之名……』
话音未落,两人身前的空气像镜子一样发生变化。
那仿佛尚未打磨的湖面也变得凹凸不平,逐渐演化成一段段可供一阅的小品,在月竹面前展现。
一行十二三人身穿黑色斗篷在画面上走着,冒着风雪前行。
向世界掩盖容貌的他们终究在地上留下了足够的证据,提醒后来人这里曾经有过的小动作。
『滚石圣殿。墨色长发,黑色假面,钢铁拳套,是执行者(Executor)』
月竹的脸色仿佛升起一团阴沉的乌云。
『滚石圣殿。』
熟悉的四个字令云风也升起不好的预感,对追踪者(Searcher)爱丽丝的深刻印象根本算不上犹新,因为本就尚未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