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辛苦啦！现在休息啦！”
午休的时刻到了。
云风和其他学生们一边鞠躬感谢着，从岗位上脱离出来。
满头大汗的工作了一上午，甚至顾不上喝一口水，也唯独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工作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阿苏那家伙呢。”
云风漫不经心的走着。
他从侧边的楼梯下到一楼，马上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你还真穿着这个在那讲了一上午啊。”
他无语地看着苏仪。
这家伙也刚准备休息的样子。但即便如此，苏仪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解开领口的纽扣乘凉。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阿风那边累吗？”
苏仪转向云风笑问道，即便是这样的举动也能叫人感受他的温和。
笑容是传达善意的东西，也最是能让人感受到温柔。大概也因此，这家伙才那么受欢迎吧。
云风无奈地耸耸肩，转过身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女孩子包围了。
“苏仪，肚子饿了么，从家里带了点饭团过来……”
“……嗯，那个……姑且多出来了点，为避免浪费粮食，能不能……”
“还有还有，我这边也从家里多带了些啊，并没动过筷子哦，如果不嫌弃的话……”
“苏仪学长，这边也……”
看起来已经插不上话了。
云风的额头挂着豆大的汗珠，连人带影子都被晾在一旁，干干净净。
苏仪的受欢迎是出了名的。据说他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微笑，待人也从不失礼，说话从不会太大声。
云风看着正在回绝女孩子们的邀请的苏仪。这家伙对如何有礼貌又不识礼数的拒绝相当有一套。他也很想学习这种说话技巧，可惜学不来是大问题。
如果愿意的话，估计他没工作也饿不死吧——云风不负责任地“恶意”揣测着。
“那下次一定哦。”
总算，危机解除。
苏仪看见云风站在一旁，正看向自己。
“让你见笑了。”
“……还真是受欢迎呐，稍微让人妒忌。”
“阿风很羡慕么？”
“谈不上吧。但在侦探小说里，往往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种人喔。”
“啊，那样说来，还真是荣幸呀。”
两个人在一楼随意走动，顺便欣赏四周的名作。
“我的脸上，长出花了吗？”
云风盯着苏仪打量的举动终于被发现了。
“不……只是觉得阿苏很温柔呢。”
“呵，我可不想被一个男孩子这么说啊。”
“……是吗，上次不还说这是友谊之花吗？”
云风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
“味道怎么样？”
“学校提供的简餐，我可实在没有恭维的兴致呐……”
二楼的阳台，苏仪和云风靠在栏杆上休息。
一面是头顶阳光的灼热，一面是背后空调的凉气。他们拿着分到的三明治补充体力。
“阿苏的爷爷那边没关系吗？我记得你说他最近身体不好。”
“放心，有一群老朋友陪着他呢……不过，他大概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吧。”
“老朋友……该不会是那些被烧成灰放在盒子里的老先生们吧？”
云风错愕地看着那位朝他微笑的少年。这种微笑等于告诉世界他的打算。
苏仪将包装袋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箱。
“阿风相信命运么？”
“这是第一次吧？……好像从没听你说起过你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云风靠在栏杆上，投之以不解的眼神。
“命运什么的，现在可是相信科学的时代——”
最麻烦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种时刻了。
科学什么的似乎没错，但出自刚见识过魔法的云风之口，未免太过讽刺。
“你可以理解为，愿望或是很难达到的目标。怎么样，我能知道阿风的愿望吗？”
“没什么愿望啊，”
云风耸了耸肩，“赚钱算吗？”
“阿风是做好成为社畜的准备了？果然，大有前途呢！”
“就不能想我点好……我倒是憧憬着，也许会有更轻松的生活方式呢。不过现在……算了……”
云风试图用叹气为这段对话划上句号，苏仪却意犹未尽。
“不好开口的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站在山巅，山下全是云雾。我站在一扇古旧的门前，摸摸索索地寻找能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但后来发现钥匙却在云雾下的山林中的某一处藏着，最后发现其实钥匙根本就落在门里头了。能明白么？”
云风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梦境。那时候的心绪，大概就是这两件事情吧。
“这难道不有趣吗？”
苏仪的目光始终注视前方。
“算是吧……怎么了？”
云风看见苏仪抓起他的手，盯住他的眼睛，一秒后又松开了。
“？……什么嘛？”
苏仪并没说什么。
“原来如此，找到那柄钥匙，是你的愿望？”
“阿苏呢？”
古装的少年将视线转向绘画馆前的喷水池。
微微的长风带着大自然的馨香，掠过花坛里的姹紫嫣红与含苞待放，拨动池面涟漪。
“比我弟弟更加优秀，应该就是我的目标吧。”
“苏仪有弟弟么？”
云风意外地看着他，“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不过能比阿苏你还优秀，他一定是学院里的精英吧。”
“算是吧。能击败他，大概是我毕生的目标了。”
真是莫名其妙。云风低下脑袋。
他对苏仪其实也没那么了解。尤其是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苏仪的发言愈发令他不解了。
…………
“记得注意午休时间。”
“知道。”
云风休息了一会儿，就同苏仪分别，离开阳台。
这条走廊上，从这里到前面的画就都出自名家之手了呢。云风有些惊叹学校居然能把这些画也找来。
听海峰老师说，是几位从本校毕业的企业家买了一些回来，又以学子名义送给母校的。
还真了不起。他边走边看。也不知重点是放在富有还是慷慨上。
恍惚间，云风看到一副挂在墙上的用金色边框裱起的油画。
一轮血色的明月大放光明于夜空，占了画面五成的位置。下半部分则由灰色的大地和孤零零的大树组成。
这幅充满黑色基调的油画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云风想到那个不明不白的梦境。
“真是一副……”
虽然那些名满世界的美术巨匠们多少都带点抑郁症，但这幅未免也太压抑。已经不是压抑的程度了，是足够把人逼疯。
“他们，都不见……了……还好，你来了……”
耳旁，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蠢蠢欲动。
云风惊诧之下，觉得自己太紧张以至于产生的幻听。
“太好了……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终于让他的幻想破灭，不安地看着四周。
“有人在吗？”
四周空无一人。
好吧。他叹了口气，看向那幅画。
“画先生，能帮得上忙吗？”
“你，不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画先生？”
“那算了吧…你有自己的使命。”
“……呃？”
“你已经有过太多的牺牲和放弃，这一次，但愿你能找到自己。”
恍惚中，云风感到不知何意的冰冷。他下意识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没必要逃避，孩子。”
那副画有着别样的魔力，出言安抚云风的内心。
“你已经放弃了很多，有些事情……也该轮到你了。”
“……唔？”
睁开眼睛的契机是感到寒冷在身体乱窜，云风睁开眼睛，发现是空调的冷气一直对着他吹。至于面前的画，则似乎成了一幅普通的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听到有什么人在和他说话……
他独自站着，空调的冷气让他倍感孤独。
如果它能说得再详细一些就好了啊，可惜……
云风想起天语对他说的话，响起梦中的黑色尖塔。这种孤独更加澎湃。
他讨厌这种感受。他讨厌孤独，比恐惧更加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