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她的错,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虽然发生了些事情,但人活一世不能由自己的主观想法判断是非,对吧?
“天语,我回来喽,带了你最喜欢的红豆布丁。”
用脚将门合上,这仿佛成了月竹的习惯。
她拎着装满战争成果的塑料袋满载而归,里面以瓶罐居多,然后就是膨化食品的天下了。
“这家伙,还在生气啊。”
月竹看着空无一人的一楼,苦恼地挠着头发。
往常她回家,天语总会出现在那边的沙发上。但今天无疑不同以往,那个专属的沙发上空空荡荡。
天语还真的在生气啊。她耸耸肩后看向四周。
也没有那家伙下来的痕迹呢。果然,还是在生我的气吧。
话虽如此,可别指望她能有愧疚之情。
另外,再说一遍。这并不是她的错。
就在昨天深夜,两位魔女破天荒的吵架了。
事情发生在她们分别后的两个小时,天语上楼找到了她。
然后,她们因为天道与人道,以及该不该和普通人接触的问题发生争论。
“魔女,最好少与普通人接触,这点,请你明白。”
“不明白啊,我是人,天语也是人,难道我们互相讨厌吗?”
“魔女和人,注定了不同,无论是结局还是命运,都不同。”
“但魔女的前提是人吧?我先是人类才是魔女啊。”
“魔女是魔女,人是人,不同是宿命。变化完全之人,无能为力。”
“魔女的前提是人,人在魔女之前。”
“所以她们存在不同,得益于超自然的魔道,魔女才是魔女,
与自然的人道相互混合,魔女不再魔女,人也不再人。”
“总之我是魔女,更是人,天语说服不了我。”
“我是,为月竹好……”
最后她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魔女——天语,红着眼睛走回了房间,现在也没出来。
“唉,道歉已经晚了吗?”
月竹的口气多少有些沮丧。
当然必须再说一遍,这不是她的错。
天语的性格导致她并不经常动怒,也不经常哀伤。
印象中也只有过一回,那是月竹将她的红豆布丁不小心吃掉的时候。但显然不能与这次相提并论。
“天语,我回来咯,吃不吃红豆布丁?”
月竹朝楼上喊一声,走进厨房。
友人的不回话,让她心中的愧疚如苗头一样疯长出来,意味着本来想好的整蛊大计从一开始就宣告破产。
那么,就不得不提一下她的绝妙计划了。
如果计划进展顺利,月竹将向天语道歉,然后笑眯眯的递上布丁。
“请吃下我的赔礼吧。”
其实,是用偷偷掺进去的辣酱做杀手锏,一举拿下。
结果啊,那家伙还真不给面子。月竹无奈的叹了口气。
将塑料袋放下,她决定先将东西放到冰箱里再说。
“喔,这什么,橘子汽水?”
冰箱里明显多了什么,在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摆放着,边上还压着一张纸条。
“算作昨夜失礼的赔礼。——天语”
那一瞬间的感动真的不可言喻。月竹仿佛撞见命运女神一样地睁大双眼。
“什么嘛。天语这家伙,还意外的——”
就在握住易拉罐的瞬间,月竹心底的灵感仿佛预见到什么危险一样地颤抖起来,松开后又归于平静。
“天语,不会害我吧。”
她疑惑的看着手中的易拉罐。
灵感从不会出错——这是每一位魔女的共识。
灵感能趋吉避凶——这是踏上魔道的第一课的基础内容。
不过,当她看到那张纸条上的仿佛能透发出诚恳的字眼,
“那家伙还不至于这么狠心。”
这么想着,月竹依旧选择了相信。
“咕,咕,咕……啊哈——”
果汁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甘甜,正中味蕾的下怀。
她感受着名为畅快的旋律在心底沸腾,逐渐升华为妙不可言。
果然,没什么问题嘛。她开始为自己的多疑自责。
同时,也为天语的大气感到佩服与差异。因为在这之前,可从没有过——
“咔,呜哇,这什么来的。”
这时候,体内传来置身火架上一般的灼烧之痛,月竹瞬间意识到是朋友的恶作剧(报复),但为时已晚。
很显然,与她的红豆布丁类似,这橘子汽水也是饱含“爱意”的。
只不过,原先妄想成为胜利者的人却成了阶下囚,连带着她的伟大计划(整蛊)也被颠覆了。
视野前方,那道白发如雪的身影如约出现。
依旧穿着淡紫色法袍的天语,抱着厚厚的古书走下楼梯。看到月竹的处境后虽然面不改色,但她眼神里的那丝明快实在太过显眼。
“你这可恶的家伙……”
论拿捏人心(气人),天语是天生的女王,她永远不能战胜的对手。
“真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那汽水里加了点东西。”
那道娇小的身影用淡泊的语气诉说着可笑。
顺带一提,那眼神可绝没有道歉的意思。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嘛!”
月竹像露出獠牙的狮子一样盯着天语,换来的只是天语的无动于衷。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是恪守名言罢了。”
“你这是……害人之心不可有?”
“我在用我的防人之心,对付你的害人之心。没什么错。”
天语想了一会儿,还是走向月竹。
就这样过去了十分钟。
“好一点了?”
“废话,真亏你能加那么多啊,天语小姐。”
月竹的郁闷几乎是要顶破脑袋的。
本来的猎人成了猎物,就连布下的诱饵都成了盘中餐。——太惨了。
事实证明,她还真没有算计人的天赋。
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蒙受“屈辱”。
天语坐在沙发上,用勺子一下一下舀着布丁。
那仿佛永不会变化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落在失败者眼中,则更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刀刺进心脏。
月竹本以为自己是诸葛孔明,结果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刘禅。
“不对啊,为什么天语会知道我的想法啊。”
“这不是很简单么。”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用冰冷的语言又深深补了一刀。
“啊,难道说你窥视了我的心灵?”
“布丁很好吃。”
“这是何等卑劣的手段啊,居然掩饰在温情牌之下!卑鄙小人!”
月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应用到之前的自己身上也效果拔群。
天语既不证实也不表示否认。她依旧用白银的汤匙一下下的舀着布丁,然后放入口中,动作优雅的像位远国的公主——如果将法袍比作纱裙的话。
又来了。论冷暴力,月竹永远不是天语的对手。
她懊恼的坐在窗台上,半眯起眼睛。
“如果我也看穿人心的本事就好了啊。”
月竹注视着一口一口吃得慢条斯理的天语。
“话说天语,你的衣服里好多干树枝啊、沙子啊什么的呢。”
“?”
“洗衣服的时候啊。”
月竹扶着脑袋,趁友人回答之前继续道。
“昨晚洗你的衣服,发现里面都是干树枝啊。你这家伙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什么啊。”
“看书。”
天语毫不在意的回答根本不能令月竹相信。
不过,她也懒得管了。
魔女月竹和魔女天语都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对感兴趣的东西问一问而已。如果对方不回答,那断然没有追问的道理。
“算了,你高兴就好吧。”
年轻的魔女月竹——从饮食起居、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照顾天语。
年龄不可考的魔女天语——却是一个除了魔法和钻研,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从某种程度上,她们能走到一起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年轻的月竹视天语为老师,却担负起了监护人一样的工作。
稳重的天语资历很深,却又像个小孩,离不开月竹的照顾。
“中午吃什么?”
“哦,天语的建议呢?”
“布丁拌饭。”
“拒绝。”
“不是一般的拌饭。”
也唯有此刻,天语的声音有了些许波动。
“红豆布丁拌饭。”
“——拒绝。”
就是这种感觉吧。
两位遭人嫌弃的魔女的日常的故事。
“呐,我说天语。”
“说。”
“云深市西城区那边,波动超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