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大爷还没有停,他那残弱的身躯丝毫看不见疲倦的意思。他几乎讲的失了声,可年轻点的人却像看表演似的,被惹得哈哈大笑。时不时还相互挤一下眼睛。那驼背的样子继续说道:“哼,你知道村底下那刘勇是怎么死的不?”金龙大叔笑着调侃道:“那你说怎么死的么?”“咋死的,哼!咋死的你心里知道。”建国大爷一脸严肃,有些生气的对金龙大叔说到。金龙大叔立即避开他认真的眼光,用无知的笑容狡猾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在向人们尽情的展示着自己的聪明。”刘勇娃么,他爸啥都没给留哈,千省万省,好不容易给取了个媳妇,腿还不好。就剩两栋烂窰到现在。‘上吊给系绳,喝药给递瓶,跳河不拉人,要是敢反抗,就抓你的人。'这口号可不是白喊的。硬把娃活活给逼死了。现在就剩下媳妇跟娃,简直遭罪呢。哎!···你心一横从崖上跳下去啥事都解脱了。哎·····生活啊!死太容易,活下去太难,你们现在都幸福成啥了,我们那时候,那白馍都是给皇上吃的。·······“听到这里,叶出已是满面心惊,原来以前村里还有这般有趣的事。而他是听大人们说一不小心就失了足掉下去的,原来别有洞天。就说当时怎么好端端的人怎么会那么不下心呢。
叶出站起身,再也不愿听下去,却感觉两眼顿时一黑,两腿发麻。看来是蹲的时间太长了,于是便一步一跺脚的沿着柏油路继续走去。当走过第三条街道大约一百米时,他发现左边的麦场有一群比自己小几年级的同村孩子蹲在一起。手拿着弹球,很明显这是在玩弹球,在规定的圆圈里谁能用自己的球将对方的球击出圈外,那么对方的球就归你了。这立即勾起了叶出的童年记忆。顿时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因为当时,全村中,数叶出和少君的技术最为高超。当时有”北君南出“之说。他们两输是很罕见的,只要他们俩输一回,那么那天这件事就像炸了锅的新闻一样会被传播。当年流行的游戏现在依然流行着,崩弹球,拍娃娃,摔泥炮········但上了五年级之后,就很少玩了,六年级之后,就彻底断送了这门手艺。直到现在家里的柜子里还放着一大罐当年赢来的弹球。当时他能在三米之外任何的一个地方将对方的球击出圈外,那可绝不是吹牛。看着这群孩子继承了自己的手艺,甚是欣慰。他有时想,如果当年一只玩弹球,现在说不定还能破吉尼斯世界记录呢。叶出停下脚步嘴角一笑,转过身慢慢的向这群小孩走了过去。
他刚过去,邻家的叶浓便高兴的叫起来:”哈,我叶出哥来了,我叫我哥给我耍,把你们赢干。我哥的技术你们是知道的,哼。“那稚嫩的脸让叶出看了特别的想笑。他刚说完,二队的小孩刘鹏便一脸的不情愿说:“不能让人替,替了不算,不然我输了都不给。我跟你耍呢又不是跟叶出哥耍呢,不行。”叶出觉得更有意思了。叶浓反驳道:“那你不服你也找个人替你么,我又不说啥。你叫不哈人不能怪别人?我不管,反正输了你得给我掏。”哈,这狐假虎威确实不错。其他人看叶出是他哥,也就不敢言语了。突然,一个叫叶启迪的孩童立马捡起自己的弹球,说到:“你们耍吧,我不耍了。”说完起身便走。结果他这一走,其他人纷纷效仿,都捡起自己的弹球起身就走。叶出一看自己要坏事,他也不愿打扰这群快乐的孩童,因为那是曾经的自己。所以他立马说到:“哎,你们玩,你们玩。哥只是来看看,不参与你们昂,你们玩,哥到上面逛去了。”说着就转身向那黑色脊背的村道慢慢走上去了,上翘的嘴角迟迟平不下来……
穿过几处扎堆的人群,顺道去了少君家,可他不在,去了地里捡去年遗留的柴禾。于是他又往上走去,到刘奇家门口时,刘奇正蹲在屋前的麦场吃苹果,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苹果是好货。远处的麦草堆旁还有两只狗在欢快的调情,花里胡哨的变换着各种姿势。刘奇见叶出来了,很自然的问道:“你上来,碎怂(叶少君的外号,他个头最瘦小,所以很久以前这外号就有了。)在屋里么?”“没,地里拾柴去了,我刚去他屋他婆说的。把黑熊人呢?”叶出说。“黑熊也在屋呢,我刚么看见弄啥呢,你试叫一声。”刘奇仍然嚼着苹果说道。这时,叶出蹲在刘奇的旁边,头转向就别家的方向大声喊道:“黑熊,黑熊…”他连叫了几声。过了一小会儿,里面才回应到:“哎,咋了,你先等会儿。我马上就来。”叶出和刘奇聊了不多时间,就别便小跑着出来了。他们商量着去东边的沟里玩,又聊了许久,直到热的脱掉了外衣,太阳输出了越来越多的热量,只觉得暖烘烘的。不自然到了吃饭时间,顺着大道向下走去,人群也变得稀少,万物都使劲的吸收着太阳的光热。在强烈的游耍心理的驱使下,他吃饭的速度极快。下午时叶少君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碎怂叶出刘奇刘别四人相约聚在一起。太阳的余威并未减去,他们随着影子的方向走着。
他们选择从刘奇家门前的一条小土路走,他们都加了件衣服。只一会儿便走到东沟的边上,四人睡着沟边相并而站,风吹在身上,很是惬意,叶出深吸一口气,大声的喊了一声“啊”,沟的对面立马竟也传来一连片的“啊”声,弄得其他三人纷纷效仿。唐王陵从这个角度看似乎瘦了些,不过依然很霸气的堆在那儿。太阳这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很快也将睡去,但它却依然无私的将最后一束光洒向大地。对面的沟壑是那么清晰,那小路曲曲折折的通向每一家的自留地里。农家们便是走这条路进行一年的春种秋收?地里还残留着去年脱落的树叶,已经干枯成片片灰色,一捏便碎。在风的作用下,都聚集在角落的避风处。“走吧,咱下沟底去。”碎怂建议说。好像心情都格外的好,也都同意,于是,从这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向下走去。坡很陡,所以不得不身子挺直可,或许还要向后仰,大腿是极其的难受。他们还经常以此为乐,这才好,治驼背呢!楼梯一样的果园在身后慢慢上升。沟底的阴凉顿时像一个自然空调一般渗入人的肌肤,可由于走路的缘故,倒觉得这阴凉无比的舒服。浑然不觉,他们已经走到最后一个果园,可距离沟底还差一点儿,他们探出头向沟底望了望,西北方怪异的凸石煞是好看,其他地方皆是夜草,唯有那块与众不同,像一张绿毯子铺在那里。枣刺三五扎堆,互相依存,上面还结了好多酸枣……北面的沟渠分了叉成人字形。南边的怪树奇草不落下任何一块地方,一直向南没有尽头,不远处还有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形状像两个大柱子,顶端铺满了一层白色,那是野鸽休息时留下来的粪便染成的。这壮丽山河一看就能让人心胸开阔,仿佛天地都在心间了。他们发现了一条很隐蔽的小路,两边的杂草想接将路遮住,只有翻沟越岭经验丰富的人才能看出来,那路行人踩的光秃秃的。显然是夜晚捉野蝎子的人踩出来的。再细细一看,沟底何处都会有这样的一条小路。为了生活,你不得不佩服农家人那种不畏一切的冒险精神?他们顺着这条路看去,可以走到斜对面的那片怪石上去,不过先得从这三米高的涯上跳下去,再饶一个比较险的大弯,以他们的脚力起码也得二十分钟以上才能到。而且可以从怪石上下到沟底,如果一步一步小心点走的话。四人走到涯的边上犯了难,这涯高也不高低也不低,竟一时难住了四人。“要是叶城在就好了,这根本不在话下。”就别说。碎怂少君突然勇猛的说到;:“看你沃怂样子,不亏是黑熊,而且是熊胆。看我的。”说着便走到涯壁边望了望,深吸了一口气,蹲了几次又站起来。他们正暗暗佩服这小子竟有这般胆量,可刚对他建立起来的佩服,瞬间就变成了嘲弄。他突然失了笑,又向后退说:“不行,不行,这太高了,太高了。”黑熊这下不高兴了:“看把你日能的,嘴大的比尿盆还大,不是能行的很么,你试跳一下给我教个乖,光是个嘴子。”碎怂还笑着反驳道:“你有本事你来么,不敢再不要废话了。”嘿嘿。黑熊还想继续理论。却被鬼灵精刘奇打断。他抢先说到:“对了,对了,两个都不要废话了,一个个都能日天,让我看看。”说着便走到涯边,其他人根本不饱任何希望。他望了望,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看,只听下面传来“嗵”的一声闷响,其他人眼睛一亮皆迅速的跑到崖边举头观望。只见刘奇已站起,还拍着自己的双手,他的两个脚已经陷入地下好深。“快下来,么事,地是个软的。”刘奇像一个战胜的将军霸气的说到。有点不可思议,叶出不想比别人差,深吸了几口气,攒了点勇气。他双手撑到涯边,双脚向下探去,知道胳膊弯的不能再下,于是双手一放,瞬间一股很疾的风从耳边呼呼擦过,紧接着“嗵”一声,一股力量反从脚跟上传到头顶,冲了出去。脚跟一麻,双手顺势一撑地,四肢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地还真的不怎么硬,心里想。他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杂物,地上又多了两个挺深的脚印。抬头向上看,远没有从上往下看那么高。“你俩快下来,么事,没有那么高。”他仰着头对同伴说到。他俩也学着叶出跳下来的动作正慢慢往下伸,“走,小出,咋两先走,让他俩慢慢墨迹吧。”刘奇说。“好,走。”叶出随刘奇就走。他回头看了看,见两人已经相继跳下,便放了心,专心看着脚下。他俩小跑着跟上来,发出阵阵鞋子拍地的声音。当走到离怪石还有十几米的时候,需用手按住左边的墙壁,一步一步踩稳,手脚并用,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一个不小心,就要落入深沟幽处。不过这对他们来说,走这样的路,早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四人走的很悠闲,一会儿就到了那凸石上,他们相继坐下,脚下的怪石跟蛤蟆背似的一路铺到沟底,这时微弱的阳光已经很高很高了。天空成了一条大缝,两边的沟岩像是被剑劈开的。一只鸽子扑通扑通极速的怕了几下翅膀,向南边飞去,停在了那像柱子一样的土柱顶端。四处张望,一团白色从鸽子屁股后面流出,在重力的作用下,在柱子上形成了一道很新的白线。从沟底吹来阵阵的凉风,“喂,你们看那底下一团墨绿是什么东西?”叶出向同伴指着自己已经注意很久的“绿毯”说到。四人看去,“是一团水吧?”碎怂不确定的说。“走,下去看看,这烂沟竟还有水。”刘奇说。这坡度足有七十度,得爬着倒退而下,刘奇第一个奋勇向前,小心的挪着四肢,他比较精瘦,所以身手相当灵活。就别的手脚跟嘴是一样笨的,所以他最慢。笨是笨点,可绝对是一个靠得住的朋友,仗义而善良,虽然有时斗个嘴,闹点小别扭。四个“蜘蛛侠”挨个下到沟底,竟有一块非常平坦的石沫地,约有六平方米,它的南面就是那久违的绿毯,走近一看,真是个小水池,铺满了青蛙卵,旁边是浓密的夜草,水泡了太久的石沫边都长了青苔,水很浅很浅,不到二十厘米。可这么浅的水何以常年而不枯呢?真是奇景。四人皆大喜。抓一把石子用力向水中一撒,石子立马破坏了水面的平衡,水面上立马就有无数个花朵散开。原来就是个这东西,哎,当你千辛万苦追求到非常喜欢的东西时,却发现这东西并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就像购物一样,图片上和买回来你穿上,完全不是一回事。并非你不喜欢了,只是你得到时和没得到之前的认知变了。不过可以知道,你追求它时的过程却一定是满怀期待而兴奋的,所以我更喜欢追求一件东西的过程。今天可算是没有白来,虽然现在的气温有点凉,阳光也看不见了,只有空洞洞蓝天和幽深的沟渠。一天的时间轻易地就被他们给玩光了。“走,咱回吧,冷的有点招不住了,这儿现在渗的很,天马上也就黑了。”刘奇给大伙说。总之他说服了其他人,慢悠悠的从那条由捉蝎人踏出来的路向南走去。刘奇还捡了一块很大的石头向那水潭砸去,发出了一声闷响也就没声了,留下一个受伤的水潭,和那个孤零零的石头。四人不用下口令,便一个跟一个走的就很整齐。不久,前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羊叫声,和一个女孩悦耳的赶羊声。“不会是小玲吧?”黑熊看着叶出问。“走,跑上,去看看。”绍君说着就弯腰跑去。叶出也跟在后面小跑着跟着他们。等跑上那条相对宽点的大路时,叶出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果然是玲儿,她就走在那一群羊的后面,羊的肚子都撑的圆鼓鼓的,走的都很懒散,脖子上的铃铛碰的叮当响,叶玲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不停的赶着还要顺口吃路边香草的羊。头发全被一根皮筋扎到脑后,长到了肩膀下面。脸上走着北方特有的标记,被风沙吹成的红脸蛋。五官配合的还算默契,让人越看越想看,甚是可爱。稚嫩的脸略显出一分羞涩。当玲儿从坡下缓缓走上来,看见他们四人时,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喂,你们四个跑那下面干嘛去了?”小玲带着甜甜的笑说到。“我四个在沟底浪了一圈,沟底有水,聊的很。”刘奇挺直了腰板说。这时羊群经过他们四人,都带着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叶出看着那羊的眼睛,那眼睛里带着一些对人的恐惧。叶玲随着羊群走到他们四人身边,“走,咱一起回。”黑熊向前走了两步说。“行,你帮我撵着羊,这羊吃的这么饱,还老停下来吃旁边的草。”小玲对刘别说。“好,么问题。”刘别说着,捡起一块胡矶(土话,土墙上的疙瘩。)向一只羊奋力的砸去,嘴上还念念有词,“看把你皮馋死。”“喂,叶出,我昨天做作业的时候,有个数学题不会,你有时间能帮我看哈嘛?”铃儿诚恳的问。“好的,明天如果有时间我去你家和你一起研究研究。”叶出养着玲儿微笑着说。“行,好的,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来我家吧。”玲儿和他并排走着说。“嗯,好的,好的。”
天确实也快黑了,阳光早已不见了,它正在另一面冉冉的升起。为人们点燃希望之火,那是奋斗者有一个新的开始。奋力的向南拐个弯后,他们发现了一片长在坡上的麦地,绿油油的完全就是城里人口中的韭菜。很清晰,一根和一根站的非常有规矩。可见那种的人是多么的用心啊!虽然这是辛勤的劳动者私自开荒种的,可要不是活不下去,这里还本来绿草青青呢,这里不知吸了多少庄稼人的甜汗。有麦地自然有回去的路,果然他们都踩在麦地的边缘尽量不碰麦子,至于羊群,那可是废了好大的劲,你不知道,那青色的麦子对羊来说,就好像一个脱光的女人躺在那里一样的诱惑。麦地高低不平,他们从北走过南边的高处,走到尽头时,就看见一条被踩的硬邦邦的结实的路,盘旋着直到那沟的顶端。当对一件事物失去了兴趣,能做的就是尽快的离开,所以他们尽力的走,再不留恋,由于坡抖,叶出最后竟然夸张的学着羊群用两只手当脚爬着走,大大减轻了两腿的负担,气喘如牛。而叶玲的体力丝毫不输给他们四个,虽然在后面,但也没有落下。天已经起了黑色,更在无形中催促着他们的步伐。
当艰难的爬上沟顶时,叶出继续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刘奇竟直接躺在了地上,肚子快速的高低起伏。而少君则屁股坐在一个缓坡上,双手向后撑着,头向后仰着,恨不得把空气全都吸进嘴里。黑熊站在沟边,大口的喘气,眼睛不动的深情地望着沟对面,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叶玲双手撑着一棵杨槐树上,低下头,等着恢复体力,五人无话。汗水在脸上成了溪流,面红如枣,只感到腿力有一堆火在剧烈的燃烧。身体如同泡在温泉里般舒服,空中的黑色又加重了些,风也添了力,很凉,但现在吹在身上却如浴春风一般。很快就将脸上的油汗吃的一干二净。“走吧,一会迟了。”叶出稍微喘着气说到,四人无话,默认同意。七拐八拐,终于回到了那条笔直的让人亲切的马路。二话不说,就地一坐,上身后仰,望着黑麻麻的天空。他们现在在叶树的门口了,四人皆惊讶,竟然从这里出来了。
“今逛美不?”刘奇问。
”美。“
”美日它了。“
“美得不能再美了”
“嘿嘿,哈哈,哈哈哈·····”
“赶紧回吃饭,饿死了,一点儿劲都没了。”黑熊说。碎怂少君赶紧回到:“好好,赶回,明天走的时候上来把我一叫。”“好,么问题,我明一个个叫你。”
几个人的身影比夜色还黑,南北而去。还时不时吹着响亮的口哨相互呼应,仿佛舍不得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