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一点也不老。
他看起来明明是在迈步而行,可荆棘却一直落后他五步之远。
即便如此,他的喘息声依旧均匀细微。
巷子曲曲折折,渐入深处,景致大抵相同,极难识别身在何处。
老头终于停在了一扇木门处,极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便豁然而开。
他沉默着走进了屋里,荆棘紧随其后,只觉自己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片漆黑,静的可怕。
“现在你可以把消息告诉我了。”
荆棘的声音回响在屋里,显得格外空洞。
没有老头的回答,也没有呼吸声,一切实在是静的太不正常。
荆棘就在这一瞬间忽然警醒,连忙向木门退去。
然而此时此刻的木门,不知何时已被替换成了一扇密不透风的铁门!
屋外传来老头的声音:“荆少侠,老朽对不住了。”
紧接着声音一转,居然变成了娇滴的女声:“怪也只能怪你们太笨,不过本姑娘要好好谢谢你,一晚上帮我赢了这么多钱,那赌场老头若要是知道了,一定气地吐血三升。”
荆棘恶狠狠道:“你究竟是谁?”
女声又响起:“一个把你们这些所谓的高手耍的团团转的女人,荆大侠,本姑娘忙得很,你自己在里面好好享受一番吧!”
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几十道强劲的风声向荆棘飞来!
他本可以轻易躲开这些暗器,但此时一片黑暗,风声杂乱,地形未卜,想要毫发无伤,简直比登天还难。
劲风越来越近,即将沾到荆棘的衣袂。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闪电忽然从荆棘的脑海中划过!
这道闪电曾击中过历史上无数伟人。
因为这道闪电,才会有诗人的诗,画家的画,舞者的舞。
很多人一生都在寻找这道闪电,但终有结局的人寥寥无几。
可此时此刻,这个闪电自自然然出现在了荆棘的脑海里。
他想起了一套剑法,这套剑法就像一件宝物,一直隐藏在记忆之林的深处,从未被发现。但是经过闪电霹雳,这宝物便被照亮了。
荆棘的剑已出鞘。
然而他的剑,已不是剑,而是狂风。
旋风虽看不见,却可感受其走向。
但是狂风,却是从来都无法预测的,它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从你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毫无规律,毫无章法。
很多时候,没有章法岂不是最好的章法?
数十道暗器碰到了这狂风后,便像石沉大海,花开无声,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切又归于谧静。
荆棘额头浸出了几滴冷汗,他从怀中掏出一火折子,照亮了整个屋子。
屋子的墙壁上挂满了短弩,并无其他异处。
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那些被他打落的暗器,全是钝头暗器,只能伤人,不能杀人。
难道此人根本不曾想杀自己?
荆棘立刻冷静了下来,既然赌场老板是冒牌货,那么意味着鹰九或许也是一个冒牌货,这样一来,整个赌局也许早已被设计好,等着自己跳进去,而这个假老板如此做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把他引开!
荆棘脸色变了下,从屋内的窗户飞出,狂奔而去。
杂货铺从外表看来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荆棘听到了柜台后的一丝呻吟声。
只见那个佝偻的老头被结结实实地五花大绑,悲哀地躺在了地上。
荆棘冷冷地望着他:“你才是真正的老板?”
老头破口大骂:“若让我逮住那个假扮我的女飞贼,我一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荆棘打断了他:“你是想被继续绑着,还是让我放开你?”
老头道:“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人会愿意被绑着吗?”
荆棘冷笑:“当然有,比如一个自作聪明的小贼。”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拔剑,刺向那老头的腹部。
老头面不改色,荆棘的剑就在离他腹部的一寸处停了下来。
老头淬了唾沫:“你这小子是不是疯子?你这是做什么?”
“试探。”
“试探?”
“试探你是真是假。”
“我若是假的,还会这么狼狈?”
“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那你试出来了没有?”
“你若是假的,方才那一剑你一定会躲。”
老头咳嗽一声:“或许我看穿了你的意图,所以没有躲。”
荆棘点头:“不错。”
“或许上一句话也是我有意说的,为了让你更加相信我。”
“不错。”
“所以你现在更是分辨不清我是真或假,所以你那一剑还不如不刺。”
荆棘默然。
“年轻人就是喜欢把事情搞复杂。”
荆棘突然把剑撇下,弯下身子开始解老头的绑绳,老头一脸满意地望着他:“好,还算孺子可教!”
但当荆棘即将松开最后一个绳结的时候,右手忽然闪电般点向老头腹部的气海穴。
老头几乎是在同时,整个身体居然凭空缩小了三寸,绑绳立刻松了下来,紧接着他也快速出手,格挡住了荆棘的右手。
荆棘方要再出第二招,哪知那老头的身法奇快无比,鬼魅般地窜了出去,飞向屋外,荆棘动如狡兔,紧跟其后。
但是老头丝毫没有继续逃跑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屋檐上,饶有兴趣地望着荆棘。
老头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女声:“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冒牌货?”
荆棘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是真是假。”
“哦?那你为什么要点我穴?”
“因为不管真假,我都没有打算让你很舒服地讲话。”
假老板叹了口气:“没想到今日遇见这么一个楞头小子。”
“但是我不懂。”
“你不懂什么?”
“你这么做究竟想要什么?”
假老板笑声如铃:“我是贼,当然是为了骗你们的钱,顺便捞把名人的武器收藏。”
“那你已得手,为何去而复回?”
“因为本姑娘虽然手段可恶,但心地还不坏,不想看你死。”
“什么意思?”
荆棘的话音未落,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便从背后响起,他猛然回头而望,只见杂货铺已是七零八落,一片火海,整个赌场显然已被引爆!
假老板笑得更开心了:“我若不把你引出来,你岂不是已经死在里面了?我这算不算救你一命?”
荆棘的脑袋先是一片空白,便嗡嗡作响,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张霸他们一定还在赌场!
荆棘几乎想都未想,便冲向那片火海!
一只手从身后轻轻地拉住了他。
荆棘回头,便见到了笑意盈盈的伊兰。
“荆公子不必担心,那个赌场早已空无一人。”
荆棘松了口气,点了下头,便见到假老板的一左一右多了两个人——张霸和鹰九,二人的左手都牢牢的嵌在了他的肩上。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张镖头和鹰九先生,居然合力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一阵笑声自黑暗中飘来,温柔缓缓而到。
“若有谁敢将江湖第一女飞贼,凌波飞燕,江如燕看作一个弱女子,一定会吃大亏。”
江如燕笑得比温柔还要灿烂:“温公子过奖过奖!看来你们的脑袋还不算榆木疙瘩。”
鹰九冷笑:“我早就看出了你的破绽。”
“是吗?难道我装地不像?”
“很像,但是你有一个致命的失误——我的老板绝对不会和别人谈谈条件。”
“那你为何不拆穿我?”
“因为我想知道你究竟目的何在。”
江如燕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本打算把赌场炸了,顺便把里面剩下的金银财宝一起捞回家的,看来现在这个希望落空了。”
荆棘冷冷道:“为了钱,你难道连那百条人命都不管不顾吗?”
江如燕笑道:“荆大侠,世界上只有傻瓜知道赌场围满了炸药还会继续呆在那里,否则你现在还能见到身边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伊兰淡淡道:“我听闻凌波飞燕也是一绝世美人,为何不让小女子也一睹你的风采?“
江如燕摇头:“不必不必,我可比姑娘你差得远了。”
温柔笑道:“我对女人一向很感兴趣,实在想知道你这个第一女飞贼到底什么模样。”
温柔说罢,身影骤起,向江如燕飞去。
江如燕整个身子又如方才一般,忽然缩小了几寸,张霸和鹰九的力立马抓空,她便向后连退数步,身法诡谲,紧接着一阵红色的烟雾从她身上弥漫而来。
众人为了躲开烟雾,一时间四散而避。张霸沉声道:“快闭气封穴,小心有毒。”
只听一阵笑声从雾里传来:“荆大侠可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待烟雾消散后,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荆棘若有所思道:“是个专走奇门的高手。”
张霸点头:“并且同时精通失传已久的密宗瑜伽术和伊贺流忍术,实在是匪夷所思。”
鹰九脸色严肃:“这里不是久留之处,我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张霸哈哈大笑:“你那老板都被一个女流之辈打了脸面,还有什么好怕的?”
鹰九摇头:“可怕的并不是老板本身,而是背后操控他的那股势力。”
荆棘问道:“什么势力?”
鹰九一字一句道:“一股死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