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不要过于计较对错。约好晚上6点见,男朋友却迟到了,这的确是他的错,但是一味地计较对错并且单方面地指责他,只会挑起他的愤怒情绪。不过是迟到了30分钟,犯不着一直生气下去。
和田博士也提出了感到愤怒时需要注意的地方,概括起来有以下两点:
一、争取时间。当你感到愤怒的时候,忍耐4秒钟!愤怒的情绪会从边缘系统转化到皮质,避免发生诸如殴打对方致伤等严重的事件。因为一旦事态无法扭转,很可能会遭到对方起诉。
二、转换心情。当你对上司感到特别气愤的时候,可以拿出手机,看看刚出生的女儿的照片,心里想着“为了女儿,加油!”这样,你的怒气也会慢慢消解。分散自己的精力到其他的地方去,可以达到转换心情的目的。
一个哲学故事:如何体面地老去
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在夜里买醉,以发泄愤怒之后的压力。一直喝到烂醉如泥,然后沉沉睡去。这样,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虽然由于宿醉身体不舒服,但是前一天的怒气通常都消散了。
后来有一次,我跟日本作家协会会长、《苍穹之昴》的作者浅田次郎先生一起聚餐的时候,他对我说:“一旦发生了什么特别值得生气的事就借酒浇愁,这样的人是最愚蠢的。因为愤怒已经是精神上的一种伤害了,你还要喝酒,对肉体造成新的伤害。喝酒的时间本来就是无用的时间,喝完之后酩酊大醉,更是在荒废时间。在人的有生之年,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举动了。所以从年轻的时候开始,我就滴酒不沾。”
这番话仿佛就是真神阿拉对我的告诫。中国有个词组叫“吃喝嫖赌”,我这个人既不是什么美食家,也从来不狎妓,对麻将和老虎机也不感兴趣,但是只有一样,那就是爱喝红酒,我23岁到29岁的工资,将近有一半都贡献给世界各地的葡萄酒庄了。结婚后妻子开始管理存款,就“空瓶”少了。
但是要完全戒掉红酒,对我来说太难了。为了少喝酒,我跟自己约法三章。原则一,不在家中饮酒;原则二,减少饮酒次数;原则三,只在开心的时候跟好朋友喝酒。遵照以上三个原则,我饮酒无度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观。
戒酒的另一个办法,就是迅速逃离感到愤怒的地方,努力转换心情。上面提及过,上司命令我重写稿子的时候,我会跑到附近的寺院里,呼吸新鲜的空气,给自己换个心情。如果有三连休,我会独自一人去海外旅游,玩儿个三天两夜。
2009年我调到北京的分公司工作之后,公司附近的星巴克对于我而言,又成了一个绝佳的“逃离场所”。回想起我在北京工作的3年,包括午餐时间,我几乎每天都想要逃到星巴克去。在星巴克这个“根据地”,端起大杯咖啡,喝上一口,香醇的咖啡直接暖到胃里,再经过一番冷静的思考,无论什么愤怒都将慢慢得到升华。
不妨想一想,其实逃避也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行为。愤怒的情绪有助于人们更好地立足当下,改变困境,人们通过逃避能够避免愤怒带来的无谓的消耗,例如如果双方打起来会造成身体的伤害。从前日本有很多知名的政治家,一到关键时刻就装病住院,待到局势稳定后再出院,也是这个道理。
“逃避”这种行为在夫妻间吵架的时候也特别管用。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外人看起来两人简直吵得不可开交,但实际上用不着调停。我跟老婆吵架之后,我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既不跟她说话,也不跟她见面。睡觉的时候就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打地铺。换句话说,我采取的是完全蛰居的方法。这样一来,对妻子的愤怒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淡化。然后我会在脑中思考,到底是跟老婆和好如初继续生活在一起呢,还是干脆就这么分开了比较好。
思考的结论最终还是继续生活在一起,剩下的就是和解的办法了。几天前双方还在相互指责、激烈争吵,如果我这么容易就低头道歉了,会显得特别没面子。
偏偏我老婆也是个非常顽固的人,如果我不开口道歉,事态只会继续恶化。我经常想,这时要是有个“善意的仲裁者”就好了,他能够把我的想法转达给老婆,同时把老婆的想法告诉我,在双方都能维护各自面子的前提下达成和解。
如果我们有个孩子,那他最适合担当这个“善意的仲裁者”。孩子就是父母的纽带,是维系夫妇感情的黏合剂。
但是,这早已是过时的老话了。现在这个时代,就算育有儿女,夫妻双方还是想离婚就离婚。
2012年,日本有235394对夫妻到市政府提出离婚,同年有668788对新人结婚。把两个数字简单计算一下,会发现离婚率已经攀升至35.1%,也就是说平均每3对新人就会有1对离婚。
在中国也是一样,离婚率一直居高不下。2013年6月,民政部发布的《2012年社会服务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2年提出结婚的新人共计1323.6万对,而提出离婚的夫妻高达310.4万对,离婚率高达23.4%。
《中国式离婚》电视连续剧打破了收视纪录,在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中国的离婚率已经与日本不相上下了。
我并不反对离婚,但我认为如果真的想离婚,一定不能是出于一时的愤怒,需要经过冷静的思考再下结论。如果真的觉得“跟这个人一起走下去,未来的人生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那还是分开比较好。如果有小孩的话,最好把孩子的未来一起考虑进去,再决定是否离婚。
夫妻吵架是一种典型的消极的愤怒,如果双方的分歧能够在闹翻之前调和是最好不过的。日本有一句俗话,“雨后地面更坚固”,夫妻在大吵一架之后可能感情更加坚固。
总之,愤怒这种感情不仅会对精神带来伤害,对身体也不好。和田博士研究发现,人在生气的时候,淋巴球的数量会减少。淋巴球可以防止细胞癌变,具有免疫功能,经常生气的人更容易罹患癌症。中国有句俗话叫“笑门来福”,如果经常生气,就是“怒门来祸”了。
2010年春,我采访了一位住在济南的102岁的日本医生山崎宏。山崎医生作为护工参加了日本侵华战争,因为无法忍受日本兵的残暴,行军途中出逃了。日本战败之后,他并没有回国,而是受到毛主席“为人民服务”的感召,在济南做了一名儿科医生,直到2010年去世。他虽然是个日本人,但很有可能是当时中国最高龄的还在行医的儿科大夫。
我拜访了山崎医生的家,早上我跟他一起喝了碗粥,之后随山崎医生去他工作的七里山诊所。当天,山崎医生为13个中国孩子听诊,看病,开药。结束诊察回家后,山崎医生花了近3个小时,跟我聊他坎坷的半生。我向他询问了在中国生活的长寿秘诀,山崎医生笑着答道:“首先,是不怒,一切都是天意,要对上天心怀感恩;其次,无欲,人们可以有两种欲望,多了的话,烦恼自然也跟来了,要想长寿就很难了;第三,有规律地生活,早睡早起身体好,最好能睡个午觉。”采访完山崎医生8个月之后,他就过世了,但我经常回忆起他反复跟我强调的“不怒”。
但是愤怒这种感情跟嫉妒心理一样,并非总是不好的事,有时愤怒会成为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愤怒的内涵有很多种。翻开中国历史,因卧薪尝胆而闻名的吴越战争,还有毛泽东倡导“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时代,这种对于社会的愤怒,有时可以成为打开一个新时代的导火索。
人的一生也是如此。日本最富有挑战性的企业要数优衣库了。优衣库原本只是山口县宇部市的一家小服装店,可如今已经成为亚洲屈指可数的时尚品牌,并于2013年9月在上海开了6600平方米的全球最大的专卖店。据优衣库2013年10月发表的数据显示,优衣库的年销售额为11430亿日元,纯利润为903亿日元,在日本国内有853家店铺,在海外有446家分店。
凭借一己之力把优衣库做大做强的柳井正会长兼社长,在2012年底接受我的采访时说道:“最开始经营的时候,我无论做什么都失败,总共是1胜9败。但每次遭遇失败的时候,我的愤怒之情,会成为我下次迎接挑战的动力。哪怕企业做到现在这么大,我每天还是会特别不满,并且容易生气。不仅是对自己的企业不满,对日本社会,乃至日本政治,我也特别不满。如果没有这种愤怒的感情,无论是社会还是政治,都不会进步。”
就像柳井先生一样,很多成功人士都曾指出愤怒是发展的根本动力。在中国,阿里巴巴的创始者马云曾做过一个演讲,他也说过跟柳井先生一样的话。无论是商界还是娱乐界、体育界,无论哪个领域,大多数成功者在笑容背后都隐藏着强烈的愤怒之情。
在中国有一位非常知名的日本演员,他就是矢野浩二。浩二在日本的时候,很长时间都在做著名艺人森田健作的经纪人,并没有机会进入影视圈。2000年他来到中国,正式作为演员出道了。当年,我采访了他,日本第一次有媒体报道了演员矢野浩二的新闻。由于这份缘分,我跟他是十来年的至交了。
2011年中日电影周在北京举办,温家宝总理跟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出席了欢迎晚宴。当时,矢野浩二担任日方的引导人。在晚宴正式开始前的碰头会上,响起了矢野的怒吼声,让驻北京的日本大使馆文化部的外交官们颤抖不已。
一问之后得知,起因是碰头会上日本的外交官们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30多分钟,这段时间矢野只能一个人干等着。而外交官们也不为迟到做任何解释,更没有向矢野致歉的意思,矢野顿时大怒,起身就想离开。矢野是这么对我说的:“如果有日本的著名演员来华,日本外交官们绝对不会迟到;同样,如果跟中国的知名演员约好了,他们也一定不会迟到。但是自己是居住在中国的日本演员,所以外交官们傲慢不可一世,不顾礼节迟到了,还不以为然。所以我要是不表达自己的愤怒,那今后在中国居住的所有日本人还会受到轻视。”
听了矢野的话,我深以为然,也有“正确的愤怒”之说。但是我现在面对的,反倒是不会生气的年轻人们。2012年我从北京分公司调回原来工作的地方,新闻杂志的编辑部里坐着近20名年轻的记者,他们看起来都特别听话老实。
我年轻的时候,同一个办公室的年轻人经常吵起来,讨论事情的时候总是激烈争论,甚至大吼大叫。但是现在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这些年轻记者们,几乎不跟人见面,采访的时候也尽量通过邮件或电话完成。
我会在后边其他章节中详述,他们被称为“草食系”或是“超然的一代”。以20世纪80年代泡沫经济时代为界线,日本人正在从我这代性格激进的“肉食系”逐步向性格温顺的“草食系”进化。
他们年纪轻轻,却感觉比老年人还要大彻大悟。如今的年轻人,没有欲望,没有干劲,所以被称作“超然的一代”。新一代的日本年轻人,是在泡沫经济破灭后“失去的20年”中成长起来的,生活无忧的他们,已经丧失了愤怒这种感情。
我激励周围的年轻人说:“我们做新闻杂志,就该对这个社会的缺失感到愤怒!”结果他们回答道:“生气可是要消耗体能和精力的。”他们的思维模式,完全是节约型的。然而,丧失掉愤怒的人,还能称为人吗?21世纪的日本人可以作为一种珍贵的实验样品,将来供人类学家们好好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