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有时候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和你生长的环境、性格以及一些偶然的际遇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只不过人只有等到了有些年岁时,才会坦然地认识到命运的必然性。
刚下火车,一股窒息的热浪涌到柏牧身边,突如其来的闷绝感,好像把刚才火车上空调吹过的几丝凉爽紧紧地锁在他的身体里,猝不及防地让他来不及利用机体的本能来调节中和身体内外的温差,瞬间,几行咸咸的汗水顺着脊背流了下来,顿时浸湿的纯棉半袖T恤还没来得及完全吸收,就有几滴从腰弯儿处迫不及待地坠到了他的内裤臀边和短裤上。
南方真热!
毕业后的差不多两个月时间,柏牧从黄河跨到长江,大费周张地只为找一份自食其力和相对体面的工作。
要不是自己心高气傲,或者不一个劲儿地想往外面跑,可能也不会遭这份罪了。
柏牧是211高校毕业的硕士研究生,5月底的时候,就接到哈尔滨工程大学团委的面试通知,从黄河到松花江,17个小时的车程,真远!怀着淡然的心情,柏牧在六一节搭上一辆北去的绿皮火车。
也不知怎么的,这天的火车硬是把儿童节过成了五一节,根本连挪脚的地方都没有,从上车柏牧就被钉在了车门口的车厢连接处,连接处的橡胶散发出来的味道、汗味儿甚至隐约的些许狐臭味儿夹杂在一起,酸爽极了!
柏牧往车门口第一排一对父子的俩人位置上瞅了好几眼之后,捋了捋从上车就锁起来的眉头,鼓了鼓勇气。
问道:“你好,我要到哈尔滨,卧铺也已经满了,补不上票,能让我在小孩儿旁边稍微挤一会儿吗?谢谢啦。”
那位父亲带着莫大的优越感,把一只穿着破了大拇指的丝袜的脚往他的座位上一支,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仍旧低头嗑瓜子儿。
柏牧噔地感觉火车上比之前热了好几成,加上火车突然顿了一下,脚下没站稳,差点踩到旁边人的脚,汗渍渍地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火车只开了一站,柏牧就挤下了火车,买了返程票,回学校去了。
其实虽然毕业于名校,但柏牧学的专业是历史学,就业形势并不乐观,和一起毕业的同门师兄妹一样,去高校是少数不错的选择。但硕士现在也已经不能当专任教师了,又卡着自己不是党员,想当辅导员也是不容易的。比自己仅仅只多了一个党员光环的一位同门,人家成功应聘到了中国政法大学辅导员岗位。而柏牧到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才意识到当初导师苦口婆心让自己写入党申请是多么地有先见之明。然而,当初,柏牧认为去争抢那几个入党的机会,不是自己所愿,难道不是党员,自己就比别人差吗?
柏牧,男,七零末生人,父母在他初中时离婚,这是他长久以来最不愿向外人道的一点。他记得,父母离婚时,正是初二暑假的一个早晨,天很蓝,本来莫名开心以后不用再经受父母天天吵闹的痛苦,却突然感觉天的蓝好像整个往下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感,他当时已经下意识地觉察到这是家庭对他的重击使然。
母亲为了柏牧没有再嫁,虽然在他的教育问题上,不是打就是骂,但柏牧心里知道母亲始终是他最亲最爱的人,尤其是高中时每天放晚课回家,远远的那盏守候的灯和一碗热腾的面。
靠着自己的天分和勤奋,柏牧高考时成了全区的文科状元,顺利考取了全国一所知名的211高校,本科毕业又顺利考取了本校的公费硕士研究生。母亲常常止不住边抹眼泪边说:“妈妈活这辈子就是你帮我争气了。”
家庭和学业,形成柏牧内紧外松的性格―内向、倔强、自强,却让外人感觉像一杯清茶。好在柏牧不自闭,人也合群,是别人眼中的段子手,话不多,但常惊人,是大家的开心果。都道他举重若轻,心高气傲,其实只有他知道自己永远是一个自卑和自负的结合体。他的人生信条是:“凡事别太使劲,轻松点就过去了。”
可毕业找工作,第一次让柏牧认识到别太迷信信条。
自从错过第一次投递简历就接到哈尔滨工程大学的面试通知后,柏牧简历投了不少,符合自己要求的机会却很少了,还出了不少乌龙事件。
有一次接到电话面试,别的同学都说,柏牧,你够新潮的呀。等二面时,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当地工商局,说这个公司是个传销组织,以后找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到当地工商局网站查询一下公司的信息。我嘞了个去!
网络面试,傻呆呆地看着摄像头,对方却只露了个头皮顶,只见毛发,不见人形,被娇滴滴地问了几个不靠谱的问题后,果断掐掉,顺势玩会儿大话西游……
有阵子,还想面试琴行的工作,可不可以剑走偏门,研究一下琴的前世今生?
公务员的独木桥就更不用说了,可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心力交瘁,信心大挫!
兜兜转转,北方太冷了!就像原始部落寻摸新的生存空间,柏牧知遇了一所南方普通地方高校,向南方开拓栖息地去了。
从黄河到长江,23个小时的车程,无语!
裹着热浪,柏牧背着扛了两个月的各类证书和简历,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地走出火车出站口。
一切很顺利,柏牧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成了可能全国第一位入职时还没有党员身份的辅导员,事业编制,安排住宿,领导青睐有加。
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柏牧一干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