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娟,你没事吧!”陶丘对李氏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我听那两个贼人说,他们要为一个姓齐的人报仇,你告诉爹,一定要小心,他们是冲爹来的。”李氏气息奄奄地说道。
陶家的金童玉女跑来看李氏,金童道:“娘,你怎么样了?你的脸好难看啊!”
“别胡说,在我眼里,娘永远都是最美的,等我长大了,我要保护爹爹和娘,让你们幸福快乐。”玉女天真地说道。
“你俩都是娘的宝贝,你们呐!要好好照顾自己。”李氏含泪说道。
王暖芝被眼前的一幕给感动了,泪水不自觉地浸湿了眼眶,边克烈说道:“你别哭了,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他们也会对你一样孝顺的。”
“我用不着你来安慰我。”王暖芝扭头离去,柔儿跟了过去。
边克烈等人在陶家庄中歇了最后一夜,这一夜每个人的梦里都有不同的情境。
边克烈梦见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心里一阵酸痛,他无法改变母亲被杀死的命运,因此在梦境里他孤零零地坐在雨水浇灌的大街上哭泣不止。
睡在一旁的阿焱被边克烈的哭声和怒吼声惊醒,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流着虚汗,阿焱安静地注视着深陷恶梦里的边克烈,他宁愿失眠,也不愿吵醒正在宣泄内心苦楚的边克烈。
王暖芝梦见自己以后生的孩子夭折了,丈夫又喜新厌旧,把她抛弃了,最后绝望地在山崖边自杀,掉下悬崖的那一刻,万念俱灰,肉体摔得粉碎,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没有想法了,永远不在了,而后听见柔儿的叫唤声,梦结束了,天亮了。
柔儿则梦见她的心上人骑着高头大马,用花轿把她迎娶回家,两人过得甜甜蜜蜜,有一天来了一帮恶棍,心上人为了保护她,死在恶棍的刀下,当恶棍扑向她时,她突然大叫着醒来,这一叫令她回到现实。
王久,一个很少做梦的人,这一夜也做起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被“老蝎子”王颐的人抓住,严刑拷打后,捆住手脚,关在袋子里,活埋在一棵老杨树下,死后他被黑白无常勾魂至猛鬼殿,鬼王爷命手下的判官点清他的功与过,因他在阳间杀过人,所以他被打入油锅地狱,受那油锅翻炸之苦,他痛苦不堪,之后一道白光将他送回了阳间,他不知怎么地睁开了眼睛,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腰,感觉疼痛异常,不禁抱怨道:“不会是得了风湿吧!我还这么年轻。”
陶丘的梦是非常恐怖的,在他梦里,陶家庄被聚英山四恶一把火烧为灰烬,庄里所有的人,包括边克烈等人都被杀死了,他亲眼看着李氏以及二老被杀害,两个孩子被关在屋子里让烟活活熏死,他害怕至极,不停求饶,最后被姓齐的人用陶家祖传青铜剑了结性命。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射入正堂,边克烈等人早早地换了原本的便装,与陶丘一家人吃完最后一顿,起身拜谢。
边克烈依依不舍地说道:“丘兄,陶老爷子,陶老夫人,陶夫人,这几日多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来日方长,你们都要保重身体啊!我们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王久亦满怀感激之情地说道:“叨扰数日,实在是过意不去,再此我们深表感谢。”
“几位贵客去云龙寨,可要小心了,江湖险恶,昨天你们也看到了,聚英山四恶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辱我陶家,你们可要一路防范,倘若被恶贼劫掠,保命要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当舍则舍。”陶老爷子善意地提醒道。
“是啊!贵客们早日把事办了,以后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我们陶家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陶老夫人热情洋溢地说道。
“老夫人,您和陶老爷子都是好人,老天爷会保佑陶家的。”王暖芝说道。
“陶夫人,你的伤不要紧吧!望你早日康复。”柔儿对李氏说道。
“我没事,柔儿姑娘,这里面有些干粮水果,你们拿着路上吃吧!祝你们一路平安。”李氏说着将手中一个包袱递给柔儿。
真是『劫后余生发善心,险中获救积阴德。』李氏经此一劫,逐渐变成了勤俭持家、乐善好施的贤淑之妇。
陶丘将边克烈等人送到庄外的一条山坡上,陶丘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边公子,你们下了这坡,就算走出木雅山了,云龙寨离这不远,过了灵修山乱石谷,就是云龙寨所在的雀衔山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丘兄请回吧!宝庄的名字我已经想好,就叫异梦山庄吧!”边克烈说道。
“异梦,好名字,从此我陶家庄就叫异梦山庄,回头我下山请木匠作一块牌匾,悬挂在庄门之上,好让进庄之人昂首瞻仰。”陶丘兴高采烈地说道。
边克烈道:“再会,丘兄。”陶丘客气地回道:“保重,诸位。”
且不说边克烈等人下山时沿途所见所说,此时的戚落尘正准备离开木雅山,饿了近一整天的他,在山间摘了些野果充饥,昨日他在陶家后门等了一下午,都没得到李氏的施舍,心中不禁起了抱怨之心,愤然决定再也不踏入陶家庄。
戚落尘本想去河中捉鱼,奈何河水又冷又浊,只好坐在河边哀叹老天无眼,凄凉的秋风刮得他瑟瑟发抖,原本单薄的衣裳被秋风渗入后,差点要令他褪去一层皮。
“这种饥寒交迫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戚落尘扪心自问道。
“与其待在山里等死,还不如下山讨口饭吃。”戚落尘叼着草根,环顾群山,心想道。
没曾想,山外之世道更比这山中艰难百倍,等待他的除了困顿,就是冷嘲热讽。
木雅山下的一处灌木丛中,一伙强盗正埋伏于其中,静候猎物的出现,这伙强盗的头子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独眼龙”,凭他一身的酒气,和一张油腔滑调的巧嘴,平常人会误认为他是一个豪爽豁达,心胸开阔的大佬,岂料『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他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发怒作态,并乐衷于借题发挥,损人益己,辱骂地位低于他的,势力弱于他的,嘲讽地位高于他的,势力强于他的。
边克烈等人下了山坡,望见前头有一座黄土秃露的荒山,料定那正是陶丘口中所说的灵修山,因此众人便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王久与边克烈走在前头,王暖芝和柔儿紧随其后,阿焱背着行李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少主,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阿焱开口说道。
边克烈举起扇子答道:“阿焱,你跟了我十来天了,有事就说,不必忌讳。”
“少主昨夜泣如雨下,吼若狂狮,不知所作何梦?”阿焱谨慎地问道。
“昨夜把你惊醒了,在此我深表歉意。”边克烈对梦中之事只字不提。
“这陶家庄真是奇怪,我和小姐昨天晚上都做了噩梦。”柔儿好奇地说道。
“边克烈,这么一说,你给陶家庄取的“异梦山庄”这个名字,还真是很有意蕴啊!”王暖芝赞道。
“难得王大小姐称赞我,能跟我说说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吗?”边克烈笑着说道。
“边公子,你不妨先说说你打算娶个什么样的娇妻,做你的夫人呢?”柔儿打岔道。
“我们边家对进门的媳妇有三从,曰:'外事从夫,内事从法,祭事从祖',又有五有,曰:'持家有道,待人有礼,教子有方,行事有度,为妇有节'。这三从五有,若有女子能做到,即使相貌平平,也定是个旺夫之人。”边克烈一本正经地说道。
正如边克烈所说,边家对媳妇的标准就是贤惠,这恐怕是几十年来边家能日益壮大的原因之一,都说女人是男人的后盾和支撑,而边氏家族的传统便是“男人在外征战,女人在内持家”。
王暖芝打趣道:“你们边家和我们王家挑选媳妇的标准有些不同,女子想要嫁进我们王家,首先必须是名门大户的大家闺秀,其次是标致的五官,得须天生丽质、花容月貌,最后才是知书达理,贤淑孝顺。”
边克烈暗想道:“娶个媳妇还讲个门当户对,想当年我娘也不过是马夫的女儿,若是依王家的择妻标准,恐怕连家门都进不了。”想到这里,边克烈蹙起了眉头。
王久见边克烈有所不悦,连忙说道:“王姑娘,你说说你的如意郎君吧!”
王暖芝道:“我的如意郎君须符合三个条件,一是真心爱我,而非觊觎我的容貌家产,或是虚情假意欺骗我的感情;二是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能自食其力,供养家人;三是性情温和,谦让于我,宽厚于人,事事为我着想,能独当一面,屹立不倒。”
柔儿听得这话,竟私下嘀咕道:“男人有三分傲骨,七分才华,便是我心中所爱。”
正当这群男女谈情说爱之时,独眼龙带着他的手下杀出,边克烈等人大吃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地上的一圈绳索越缩越小,四名强盗成方形站立,用力拉起手中的绳索,将三男两女牢牢地捆住。
边克烈手上拿着扇子,仓促地问道:“敢问是哪路英雄好汉?”
“哼,连咱独眼霸王葛三彪的名号都不知道吗?今日算尔等倒霉,在这荒郊野岭栽了跟头,碰上咱大名鼎鼎的葛老爷,有钱的拿钱赎身,没钱的做牛做马。”葛三彪的手下黄毛鼠郑颓嚣张地说道。
“葛老爷,我们路过贵宝地,惊扰了您,还望您看在难登寨陶老爷子的面子上,放我们过去吧!”王久拱着手恭敬地说道,他料想此处距陶家庄不远,葛三彪应该与陶老爷子有些交情。
不料,葛三彪走上前来,扇了王久两巴掌,而后怒吼道:“去他娘的难登寨,咱沦落到这破地方,都是拜陶弋那老不死的所赐,咱十多年前投靠难登寨,当时难登寨的姚老怪已经答应把咱收在他的麾下,没想到陶弋那老不死的竟在姚老怪面前说咱坏话,姚老怪那个老糊涂听信了陶弋诋毁咱的谗言,把咱赶出了难登寨,后来咱去找陶弋理论,让他给咱赔礼道歉,没想到他趁咱不备,使出擒鹿银钩中的'仙人指鹿'这一招,将咱左眼刺瞎,咱遗恨至今,在这里苟且偷生,拉起了一帮子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上难登寨,杀上陶家庄,一雪前耻。”
边克烈不假思索地说道:“就你这十来个人,也敢与难登寨为敌,真是可笑至极啊!”
“哼,臭小子,我葛三彪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浪荡子弟,事情还没开始做,就已经被吓破了胆,老早放弃了做事的念头。咱告诉你,虽然咱现在只有十来个人,但是将来,听好了咱说的是将来,将来咱发展壮大,不但要踏平难登寨,更要横扫拂云岭,成为拂云岭上唯一的霸主。”葛三彪大言不惭地说道。
王久摸着下巴寻思道:“这姓葛的爱说大话,想必是个爱慕虚荣,阿谀奉承之辈,待我使个“抛砖引玉”之计,摸清他的道。”
“葛老爷的雄心壮志,令我等钦佩不已,方才听了葛老爷的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啊!陶弋那老家伙卑鄙无耻,之前我们都以为他是个有德行的老前辈,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暗进谗言,笑里藏刀的奸佞之徒。”王久激动万分地说道。
葛三彪闻听此言,顿起疑心,故意说道:“你小子当咱是傻子吗?如果咱所料不错,你们前脚从陶家庄出来,后脚就到了咱这儿,对了,方才你们还说要咱看在陶弋的面子上放你们过去,想必你们和陶弋那老不死的是一丘之貉。”
王久听罢,一时语塞,王暖芝却道:“葛老爷,你和陶弋之间的仇恨,与我们无关,我们身上的钱都可以留下给你,只求你放我们过去。”
葛三彪见王暖芝示软,不禁起了善心,他嘴角微笑着说道:“这姑娘态度挺好,老爷我喜欢,就看在她的面上,你们留下买路财,便可以走了。”
边克烈等人惊愕至极,他们误以为葛三彪会有轻薄纠缠之意,而没有料到葛三彪会露出宽厚的一面。
边克烈趁机说道:“葛老爷不愧是胸怀大志之人,即使是做强盗拦路抢劫,也讲究江湖道义和规矩,多谢葛老爷不杀之恩。”
王久心如明镜,亦道:“葛老爷这番大仁大义,我等自叹不如,日后如不嫌弃,定投麾下效力。”
葛三彪面带欣喜,命手下将边克烈等人松绑,黄毛鼠郑颓不服地说道:“要投今日便投,何须等到明日?尔等休要欺咱葛老爷。老爷,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他们山外之人个个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啊!您今天放了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引难登寨的人前来围剿咱们。”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葛老爷,你放心,我们都是知恩图报的老实人,我发誓,倘若我们带人来围剿,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边克烈紧张地说道。
葛三彪想起边克烈刚才嘲笑他的样子,心中甚是不悦,下令道:“你们把钱先交出来吧!”
边克烈等人以为葛三彪会放他们离开,不想葛三彪竟厚颜无耻地说道:“对不起了,诸位,得再委屈你们一下,咱不是担心你们秋后算账,咱得为手下的弟兄们着想,体谅一下。”说完,葛三彪的手下又将边克烈等人用麻绳捆上。
“葛老爷,你不能言而无信,不守承诺啊!”王暖芝急着说道。
郑颓指着王暖芝鼻子,不怀好意地说道:“你这女子忒糊涂,若不是咱葛老爷看上你的美貌,能大发慈悲把你们放走吗?咱们这正缺一个压寨夫人呢?”
王暖芝惊了片刻,冷静地说道:“葛老爷,这古人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如今你出尔反尔,可有失你的威信啊!”
葛三彪略显踌躇,望着一棵老树的枯枝败叶,狡猾地说道:“咱并没有说不放你们走,只是咱想请你们留下一件对你们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以表示你们对咱的诚意,换句话说,就是把你们的把柄授予咱,这样咱才能放心地让你们离开。”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哪有什么把柄能给你,就算有,到时我们不承认,你又有什么办法来要挟我们呢?”王暖芝盯着葛三彪的右眼,不屑地说道。
郑颓在葛三彪耳边轻声说道:“老爷,他们又不是傻瓜,怎会将把柄授之于您呢?万一他们跟您说些假话,您难道要相信他们不成?”
葛三彪并未听信郑颓之言,因他有些刚愎自用,故自以为是地暗想道:“他们若是敢说假话,能瞒得过咱吗?咱行走江湖数十载,还斗不过这几颗嫩头葱吗?”
王久对边克烈低声说道:“公子,我估摸着这葛三彪暂时不会杀我们,不如我们先从其志,待其不备,再逃之夭夭。”
边克烈应允,随后侧过脸对柔儿叮嘱道:“告诉你家小姐,不要胡言乱语激怒葛三彪,让她缓缓倔脾气,稳住葛三彪。”
柔儿点点头,问道:“边公子,你们有什么逃走的办法吗?”
边克烈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静观其变吧!对了,你们要改口叫我徐公子,我要冒充徐啸北的侄子。”
面对葛三彪的反悔之举,边克烈等人束手无策,他们在等待死神的迎接,此时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人能滔滔不绝,以感人肺腑之言说动葛三彪,那么他们早就脱身了,可惜『平日不练三寸舌,临危恃勇枉费劲。』
葛三彪下令将三男两女押回小寨,郑颓私下里向葛三彪进言道:“老爷,方才与您对话那女子颇有姿色,和您缘分不浅,依小人之见,您不如趁早挑个黄道吉日,将她纳为压寨夫人,一来弟兄们讨杯喜酒吃,而您平增艳福,乃是一桩大好事啊!二来生米煮成熟饭之后,那三个野小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什么事情,到那时他们胆敢造反,便可顺理成章将之除去。此为一招妙棋啊!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郑颓此言一出,葛三彪嘴角含笑说道:“此计虽然看似可行,但唯恐那女子不从,坏了咱的好事,你说该如何钳制住她?令她甘愿以身侍奉。”
“这有何难?将她身边的那小妹子交给弟兄们看管处置,而后以那小妹子之安危逼她就范,她若执意不从,可试杀那三个野小子,当中必有她的意中人。”面容阴险的郑颓说完这句话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等歹毒计策,足证江湖之险恶,一向狂妄自大的葛三彪对诡计多端的郑颓也不得不防,他常怀敬畏鬼神之心,故脸皮虽厚,心不够黑,做人做事都不敢出格无道,郑颓此人则黑入骨髓,害人害己,全无半点仁厚之意。
庄中异梦受虚惊,丛间强盗抢财宝。大佬反悔劫难逃,小人出谋祸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