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摇头，玛父突然说道“不要固执……”说了一半，见我仍然不说话，他忽然叹了口气，怜惜的说道：“算了，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可是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得赶快说出来，我好让莲香她们送你回去。”头顶衣衫嗦嗦声响，我抬起头时，玛父的一件外褂已披落我身，玛父怜惜心疼的说道：“夜里凉。”扭头吩咐奶妈说道：“莲香去给格格拿一件披风过来。”
奶妈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恭敬的向玛父说道：“是，老爷。”而玛父因为半夜坚持不住，差点晕倒。后来因为侧福晋再三劝阻，最后给奶妈千叮万嘱后离开了。
第二日照例入殓。我一夜未阖眼，奶妈明显憔悴了许多，雪梅亦是，我想我绝对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无论如何也得撑下去。玛嬷的尸身被人从窗户口慢慢抬了出去，雪梅追在身后凄厉的哭号，声嘶力竭，催人泪下。满人的棺木与汉人不同，汉人的棺材是平顶的，满人的棺材是起脊的，上尖下宽，跟起脊的房屋一样。玛嬷终于被安置进了棺木，入殓合盖的时候，忽听雪梅厉声哭喊，竟摔开扶着她的一名老妈子，冲过来一头撞在棺木上。随着那一声沉重的“砰”声，她身子软软滑倒，殷红的血从她额头汩汩冒出。我直愣愣的看着，竟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脑袋里嗡嗡直响，眼前晃动的尽是雪梅那张惨白如雪的脸孔和一地殷红如砂的鲜血。最后，神智混沌，我终于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的光线阴沉沉的，窗外的云层压得很厚。我呻吟一声，翻动身子。“格格，你可吓死我了！”奶妈守在床边，面无血色的脸上挂着泪痕。我撑起身子，问道：“我昏了多久？现在几时了？”
“格格，你昏睡一天了，今儿已是第三日，那边正准备出殡呢。”我呆了呆，然后急急忙忙下地。奶妈惊呼：“格格！”我顾不得梳妆，身上仍旧穿着昨日的素服，于是忙忙的跑出门去，只见呜咽声，乐器声不断从外院传来。高高的墙头上挑着一幅尺宽丈长的白色幡旗，在阴凉的秋风中呼啦啦的四处飞舞。我急匆匆向外院跑去，却被奶妈抱住。
我肩头颤动，虽然听不见哭声，但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奶妈抱住我：“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我浑身剧颤，偶有哽咽之声，却硬是强撑着没有放声哭号。奶妈却急了，忙不迭的嚷：“你哭出来！你哭出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求求你哭出来——”奶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抱住奶妈，把头埋在奶妈的肩窝里，身体在微微颤抖，大声嚷着：“我不要玛嬷……离开我，我不要……，我要玛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