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雨凝殇的目光在咖啡杯与苏轩之间来回打量着。
“这眼睛，这鼻子还有这嘴巴……”
咖啡上的拉花肖像不正是那个与她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笨蛋哥哥吗?
“怎么会这样?这明明不是我的……”
雨凝殇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怒气，就好像是小时候只独属于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那样，她噘着嘴哼道:“这是智乃酱为你那个什么朋友所上的咖啡吧?可以啊，我的好哥哥!什么时候，你竟然瞒着我有了如此交心的好朋友呢?”
小丫头将语气着重突出于“交心”这个意味难明的词语上，继续道:“人还没到，那思念你的心意却已经通过这杯咖啡完完全全的传递过来了呢!呵呵呵……是上次在天台见到过的那个什么什么天吗?果然啊，当时第一眼就觉得他贼眉鼠眼，不像个好人!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Gay……你们俩真的是基友吗?”
苏轩回过神来，看着生着闷气的雨凝殇，无奈耸肩道:“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和叶天可是有过命的交情，我们俩之间的关系非常纯洁。”
“都有关系了，竟然还说纯洁?”
面对着丫头的会搅蛮缠，苏轩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见他忽然探出脑袋，瞥了一眼道:“况且我也没有约任何人到这里来啊……哎，貌似你咖啡上的奶泡也在动了哦!”
“啊!真的吗?”
“嗯嗯，是真的啊，凝殇!我的也在动了呢!”
三人急忙各自低下头去，紧紧凝视着那杯属于他们自己的咖啡。
然后……
三人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彼此对视一眼，随即便不约而同的都死死的用手掌挡在咖啡杯上，阻挡着他人探寻的目光。
“呵呵呵呵……”
一阵令人倍感难堪的沉默，这几人纷纷用干笑掩饰着自己的狼狈。
缇娜偷偷的望着雨凝殇。
雨凝殇悄悄的看着苏轩。
苏轩很想回应少女的目光，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视线锁定在一旁看戏的小萝莉身上。
而智乃则是满脸茫然的瞅着他们所有人。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呢?难道是咖啡上的魔法失效了吗?”
“没有没有!只是，那个……哈哈哈……”
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然后心虚的打着哈哈，同时用手中的勺子搅拌着咖啡，刻意将各自杯中那令人遐想的拉花肖像破坏掉。
“咦?你们看!”
雨凝殇忽然指着那杯烙印有苏轩头像的咖啡诧异道:“拉花渐渐散掉了哎!”
循声望去，果然见到这杯咖啡上的拉花竟然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的自动消散。
缇娜不由说道:“嗯，看起来就像是哥……哥哥的脸被一点一点吃掉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缇娜的这句话或许只是为了调节方才尴尬气氛的戏言，但是落在苏轩耳中却恍如天雷，顿时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哥哥，你怎么了?”
发现苏轩脸色异常苍白的雨凝殇颇有些慌张的问着。
苏轩浑身微微战栗，双手颤抖的摩挲着下巴。在其上面，那早先分外明显的细密咬痕现在仅仅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印记。但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和战栗，却随着时间的逝去，越发的在他脑海里阴森回荡。
“我……”
沙哑的声音，他使劲摇晃着脑袋，努力的想要将那种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诅咒驱散，勉强咧着嘴角，刚想要向雨凝殇示意自己无碍，下一刻，却是骤然浑身紧绷，汗毛乍立而起!
“呼……”
他分明清晰的感受到有人在他的左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苏轩和两个女孩对立而坐，身体右侧便是大大的落地橱窗，步行街的繁华景象自此便可一览无余。
而在他的身体左侧，宽大而柔软的双人沙发此刻却空缺着一个座位，而桌子上摆放的那杯诡异咖啡却又好似在欢迎着某位神秘客人的到来。
苏轩紧紧直视着与自己面对面而坐的雨凝殇，来不及窃喜妹妹脸上因为担忧某人而露出的焦急神情，他的眼珠微微转动，便瞅到在雨凝殇身边的缇娜貌似也很是内疚和不安的望着自己，以及瞥到仿佛是智乃所身穿的女仆裙的一角蕾丝花边。
“如果都不是她们之中某个人的恶作剧，那么……”
苏轩的心脏骤然间不安分的剧烈跳动着，他意识到从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之后，某件自己最恐惧的事情终于还是要降临了。
他缓缓而又僵硬的扭过头去，随之占据整个视线的便是那一张惨白空荡的脸孔。
“咯咯咯咯……”
又是一阵阴冷的奸笑，无面少女依旧身着白裙，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
苏轩面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但当他不经意间注意到雨凝殇关切的眼神时，心绪激荡下，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巨大的勇气，捏紧拳头便狠狠的朝着身边的无面砸去。
“哥哥!”
拳头落在柔软的沙发上，苏轩不由的瞪大眼睛，呆呆的注视着自己那穿过无面娇小身体的胳膊。
“你这是在做什么?”
雨凝殇声音急切，说这边要绕过餐桌走到他身边。
“不要过来!”
苏轩下意识的大喊一声，随即想要反手将呆立不动的无面死死禁锢住。然而，他搂住的依旧是一团空气。
无面少女依旧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它歪着脑袋缓缓转过脸来，直勾勾的注视着此刻暂时摒除了恐惧之心的苏轩。
苏轩也同样死死的盯着它，尽管冷汗直冒，尽管身体颤栗，尽管他面对的是那个自己心中一直以来最大的梦魇。但是为了保护貌似一无所知的雨凝殇，他已然将这一切的恐惧通通抛之脑后。
被苏轩喝止的雨凝殇骤然一顿，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他竟然凶我?”
少女很是委屈，印象中自打那对无良父母莫名离家出走之后，哥哥就再也没有这样无缘无故的冲自己大吼大叫过了。
但是，作为与苏轩朝夕相处了数十载的亲人，了解他的全部甚至更甚于自己的妹妹，她又怎么不通过苏轩某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看出对方此刻正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呢?
雨凝殇神情严肃的说道:“哥哥最近很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听到这话，愣住的反而是苏轩，他看着盯着自己的无面，又看看同样是紧紧注视着自己的雨凝殇，诧异道:“你……你们难道看不见它?”
“什么啊?”
看到苏轩煞有其事的指着空气，雨凝殇皱眉道:“哥哥果然变的很奇怪了!”
“不是……它，它……”
苏轩手足无措的茫然着，雨凝殇等人的神情不似作假，难道真的只有自己才能看见这个可怕的怪物?
无面轻飘飘的身躯仿佛是一缕青烟，穿透了苏轩双手的束缚，它就像是一个淑女那样，姿态端庄的坐在沙发上，惨白的小手托举起那杯仿佛是刻意为它准备好的咖啡，然后凑近空荡的面孔，细细品尝起来。
苏轩的面容抽搐着，随着咖啡表面上的肖像拉花一点一点被无面慢慢吸入口中，曾经那种阴郁憎恶的感觉便再次如影随形的侵袭而来。
“是上次生的病还没有痊愈吗?”
雨凝殇很是担忧的询问。
“不是，只不过……”
苏轩欲言又止，无面仍旧若无其事的细细品尝着咖啡。
他顾忌的看着它，半晌之后最终还是颓丧的摇着头——如果真的只有自己才能看的见，那这份恐惧便由我一个人来独自承受吧。
“先生，您的朋友似乎看起来对本店的咖啡很是满意呢。”
正当苏轩在内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时，一直沉默至今的智乃忽然开口这样说道。
苏轩猛然抬头，看见的却是小萝莉那双分明闪烁着某种诡异神色的瞳孔，而她的视线所注视的地方恰好是无面的所在之处。
“你……”
智乃手举着托盘挡住大半个脸颊，眉眼弯弯的俏皮道:“伦家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哦!”
“老头子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智乃头上的提比也是如此重复着。
“你们在神神秘秘的说些什么呢?”
雨凝殇重新落座，很是不满的瞪着苏轩。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个哥哥对于这种娇小萝莉可是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没……没什么!”
智乃的眼神越发诡异，苏轩的心绪便越发慌张，他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已然变味的聚餐，逃离这个陡然间变得阴森恐怖的咖啡馆。
雨凝殇用怀疑的眼神在这两人间不停的打量，然后悄然露出一个更加令苏轩毛骨悚然的笑容，温声道:“嘛，生病了不就应该乖乖躺在家里好好休息吗?你这个哥哥，能不能让自己的妹妹也省省心呢?”
苏轩嗫喏道:“我没病……”
少女的笑容越发温暖:“你见过哪个疯子会承认自己是个疯子吗?”
“这……能一样吗?”
“我说一样那就一样!”
雨凝殇霸气的挥挥手，还不忘将已经吃饱喝足呼呼大睡的公主殿下抱进怀里，命令道:“别废话，赶紧结账，走人!”
一旁的缇娜急忙拦住她:“今天是我邀请你来的，所以……”
雨凝殇却是不管不顾，拉起对方的小手就要离开:“就冲那几声哥哥，他今天也该主动把这钱给付了。”
“可是……”
“这可是他的荣幸!”
“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荣幸的……”苏轩暗暗嘀咕着，但看到自己的妹妹美眸一瞪，顿时垮下脸委屈道，“可是我根本没有带钱出门啊!”
“你裤子的口袋里还有九十五块钱。”
苏轩将信将疑的伸手查探，随即便惊愕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雨凝殇俏脸一红，总不能说是自己昨晚趁他熟睡之际，实施潜入作战的成果吧?
“嗯哼?我……我晒衣服的时候发现的!”
“是吗?”苏轩表示怀疑，心想平日里这些家务事不都是由自己来做的吗?
“那个……”
智乃歪着脑袋，有些为难的说道:“尊敬的客人，九十五块钱可是不够用的哦。”
“哈?”
苏轩满脸尴尬的看着她。
智乃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你们真的很幸运呢!”
“什么……意思?”
“自打Rabbit House开业以来，你们几位正好是光临本店的六百六十六位客人，所以店长决定特意免除你们这次的所用费用。”
“这也可以?”向来对自己的运气感到抱歉的苏轩瞠目结舌的望着她。
雨凝殇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不耐烦的说道:“嘛，这不是正好吗。好啦好啦，我们赶紧走吧!”
临走之际，苏轩心有余悸的瞅了一眼身旁的无面。
白衣少女依旧端坐着，优雅的小嘬着杯中的咖啡，似乎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提不起丝毫兴趣。
“咕咚!”
苏轩艰难的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穿过无面的娇小身躯，迎着智乃异样的目光，紧跟在两个丫头身后，迫不及待的逃离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