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寻来的时候刚过了黄昏,微雨卷着稍许未散尽的暑气,别样的气息。
嫦寻抬起脚迈过门槛走进了渡心斋的门,听风铃叮当忍不住抬头观望,随后又看正厅没人,于是寻了个地方微低着头安静的站在了那里。
步摇缓步走进正厅,看到一位身着翠绿色旗装的女子低头浅笑安静的站在一旁,少许的惊讶后微笑着请她入座,嫦寻双手交叠微微下蹲,又起身坐在了椅子上,礼数周全,一张脸始终带着浅浅的笑。
“姑娘为何到这渡心斋?”步摇轻声询问
“嫦寻听说渡心斋的香闻名六界,也是寻了许久才来到这里,左不过是为了个心安”嫦寻低头细细的答着
嫦寻只是个宫女,自小便出生在皇宫,何其有幸,当日有王后的儿子与嫦寻在同一天出生,只是一个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一个在破旧晦涩的冷宫。嫦寻的母亲就是宫女,自然而然的嫦寻也就成了宫女。生在那个地方太苦,于是自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谨言慎行,保命的东西学会了,嫦寻又缠着一些年纪大的宫女学了各种生存技能,再加上嫦寻那不算出众也不算丑陋的样貌,这样的人最适合在帝王身边伺候。于是从那晦涩逼仄的小屋子一路直上到了这金碧辉煌的殿堂。
嫦寻看着那黄金宝座高高在上,那宝座上的人高贵威严,嫦寻曾在无数个的清晨为他穿戴好一身明黄,也曾在几个月圆的晚上为他点燃一盏宫灯仔细的为他照着前行的路,更是日日为他奉上一盏爱喝的茶,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的低着头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角落,浅笑着等着他的一声吩咐。
“总以为自己的一生也会这样淡淡的过去,就像我这个人,笑是浅的,哭是无声的,就连那烛火打在身上投下的影都是淡的,奈何,时间总是有太多的奈何。我还记得王离世的那个早上,初春,雪花自昨天夜里就开始飘,墙角的几株红梅格外的漂亮。接着又有消息出来,说是要选平日伺候的好的人为王殉葬,离开皇宫的那天,雪初晴,天气好的不得了,我们通过长长的甬道走进墓室,喝了那杯酒。我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摆了平日的姿势糊了一层厚厚的陶土,后来又按照生前的样子被描了眉眼……我这一生,活着的时候站在他的旁边,死了站在他的棺木旁边,我见过的除了皇宫的金瓦红墙就只有那从皇宫到皇陵的一路风景。总觉得过的有点不值,但总是会想起那个秋天的晚上,我提着一盏宫灯在前头为他引路,他抬手拿掉我头上落着的一片黄叶,笑着说到'低头浅笑的嫦寻真是异常漂亮,引得这落叶都要想尽法子留在你身边了’,于是无数个暗无边际的日日夜夜也这样熬过来了。”
“那为何今日要来渡心斋而不是直接去冥界?”步摇问到
“到了冥界,免不了要转世投胎,再为人,然后又为了一句话困住自己,我不想再重复这样的事,还不如就这样散了,挺好”嫦寻语气轻柔,那张脸除了那浅浅的笑意看不出任何波动。
步摇看着端坐在座椅上的嫦寻,翠绿色的旗装干净整洁,雪白色盘领上绣着几朵盛放的红梅,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整个人都是浅的。步摇叹口气拿起手边的香炉为她焚了一炉香……
步摇看着那一袭翠绿渐渐透明直到消散,又看着门外细雨绵绵,不禁入了神,这世间许多事,说的不是值与不值,而是愿不愿意罢了,回过神时看到门口的冥天正背着手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