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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独力之行

《朩平山志》有言:“山之巅有神明,可御兽行雨,能生芝兴雾。”

在耎青子离开北原山以后,北原山如往常那般时晴时阴,仍被不少人传说与敬畏着。

那虎王乱阵,被耎青子拆卸了阵眼及灵石,又换乱了许多部分,已不容易被人发现。耎青子那样做,既是因为师门律令,也是为避免被有心人学去祸害一方。即便很不巧被发现了,想要修复重新启用,若不得法,也绝非易事。

北原山之东南,有林地湖泽。耎青子形单影只漫步其中,即便在此寒天冻地,身穿单薄罗裙也不觉得难受。此部分原因自然在于其久习道法,身体素质优于常人,但主要原因是该罗裙有阵法加持。

将阵法施于物体之上,为物体增添一些特性,古来就是炼制法器之一种。视乎物体材质优劣,阵法效果发挥程度有高低之分。

像耎青子此种衣物,材质普通,具有过不染尘、制衡冷暖之特性,只要穿衣者有足够灵力维持,一年四季都无更衣换洗之繁琐。修士惯称此类衣物为道衫。

笼统而言,道衫亦是法器之一种。但凡稍具规模之门派,几乎都会给门下子弟派发,一来在内可以整洁仪容,二来在外可以体现身份。散修之士,若是懂得阵法,闲来无事或许会自己制作一件,若是不懂阵法,几乎都有其它自洁之法。所以在部分修士看来,道衫其实是可有可无之物,得之不喜,无之不恨。

耎青子在钻研阵法之余,没少在道衫之上下功夫。早期被阵法白白毁坏之布料有十余匹,是至后来,摸索出一些门道,费了不少心思才终于做出了三件像样成品,分别是纱衫、罗裙、皮靴。后二者即其身上所着。那纱衫,虽有收敛气息、变幻仪容之奇效,但会消耗太多灵力,耎青子实际并不常用。当耎青子与两名歹徒不期而遇时,耎青子颇为后悔未制一件杀人利器。

那是天蓝蓝、雪松松、林间阴处暗暗凉。耎青子抄近路闯进一处密林低洼地,凭借轻烟罗裙与踏空靴,穿枝捋蔓,踩枯踏雪,如履无阻平地。

忽然地,耎青子心中一动,身形急停,随即往旁边飞赶而去。

如何能不赶?珍灵儿在半里外潜行警戒,一直与耎青子保持着联系,竟在毫无征兆之下失去了联系,多次呼之不应。若非灵契尚在,耎青子甚至不能确定其是否活着。如此情况,恐怕是遭遇不测!

耎青子急而不慌,一边思量具体情况,一边继续呼唤珍灵儿,同时在高高低低掠过许多枝桠,尽可能快地布下许多阵脚。

“呜嗷!”

一声暴戾咆哮在不远处响起,仿佛连雪花也被吓得簌簌落下。耎青子确定咆哮声是珍灵儿所发,却从未听其叫得那般凶残。耎青子早已放出灵识探查那个位置,只见一个丈余圆形光球稳稳罩在那里,寻常灵识并不能穿透。

耎青子稍稍思量,毫不犹豫地取出了一块中品灵石,阵法暗施。

所谓灵石,是大能修士于灵力充沛之地挖采出来之矿石,根据其容纳灵力之多少,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四等。灵石之灵力,比游荡于天地之灵气纯粹,可供修士直接炼化使用,于是当修士急需大量灵气时,除了服食丹药以外,往往还会消耗灵石。

此时此地此耎青子正是如此。

灵石在其手中光芒闪动,大量灵力如奔泉涌出。才区区瞬间,满满一块中品灵石已成了空空石头。

耎青子收回灵石,手诀频换,那股光芒被其灵识牵引射出。至三外,灵力分成十三股,粗细不一,各行其道。至一丈外,灵力旋动凝结,虽拧成一股,却荡漾不稳。至五丈外,灵力再度分为七股,如支支乱流,微微震颤激走。至二十丈外,乱流又合作一处,恰恰击在圆形光球之上。

“嘭!”

圆形光球应声崩散,那股灵力却继续掀起了一阵狂风,吹得那处周遭树摇枝断、雪卷人退。

耎青子几乎在破开光球瞬间与珍灵儿恢复了联系,并命其尽快赶回。

“吼!”

珍灵儿如获大赦般欢叫一声,瞬间如激箭射向耎青子所在。其所过之处,似被劲风掠过,不见其形,只见雪翻叶颤。

一道白色劲气,以更快之速度奔袭而来。耎青子发现得太晚,来不及提醒珍灵儿。珍灵儿发现得不迟,几经虚晃闪跃,那劲气却凭空脱落小一部分劲气,使之调整方向继续紧紧跟随而去。

“嗉!”

“唬!”

劲气变得如食指大小,准准扎于珍灵儿腹部。珍灵儿踉跄几乎倒下,狠狠搀扶几下终于稳住了身形,低吼一声,继续狂奔。

“可恶!中了两招冥气竟然还跑那么快!”

一名尖声男子骂得用力,只听其声,仿佛就能见到其狰狞模样。

“还追吗?”

“哼,追!当然追!抓不到幻幽熊,抓只可以隐形的雪豹也不亏。”

尖声男子矮小枯瘦,身穿深色长袍如老叟老妪,堪堪挥手挡开了许多雪沫,脸上之厉色毕露无遗。其身前四尺站着一位高壮男子,憨态可掬,闻言“哦”了一声,就率先转身大步大步奔袭而去。

“二位道友,何以伤我灵宠?”耎青子立于大树枝头,如仙女般俯视五丈外二人。

其声寒,其姿美,冷艳一时无两。

憨态男子闻之望之,猛地止住脚步,回望尖声男子。只见其佝偻着背,如蛇如鹰地盯着耎青子,脸上笑得阴森,说:“原来是一个美人儿啊,嘿嘿!美人儿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不觉得危险吗?”

“道友,何以伤我灵宠?”

“哎呀呀,你的灵宠?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到啊?焦阳你看到吗?”尖声男子故作惊讶,说:“我这位兄弟看不到啊!那位美人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从修为上看,尖声男子在炼气四层,憨态男子在炼气五层,远不比自己之辟谷一层。但耎青子知道,其二人明显精于武术,若是搏斗起来,恐怕走不出几个回合。耎青子气在心头,颇为紧张地看着,莫名想到,若刘昭能以唾沫淹没此无赖,才算解气。

不见回应,尖声男子悠悠说:“美人儿这么出众,不像是散修,不知是哪个门派子弟呢?”

“以你区区炼气之境,尚不足资格与我问话。”

尖声男子怪笑几声,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至多不过辟谷一层境界,你以为我们兄弟俩拿你没办法吗?嘿嘿,等我把你踩在脚下,再将你灵兽破肚穿肠,再问你够不够资格吧!”

五丈之距,尚敢说此狠话,耎青子且惊且定,故作惊慌地夺路而逃。

尖声男子快步窜出,不紧不慢地追赶而去,嘴里颇为得意地说着狠话,阴阳怪气:

“桀桀桀桀!跑了吗?知道怕了吗?你跑啊!继续跑啊!跑得越快越好!跑得全身大汗!跑得气喘吁吁!等下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怕!桀桀桀桀!”

句句恶极,字字惊心,耎青子却是步步为营。

数块中品灵石先后在其手中出现,假借回头探看之机,嵌入阵中机枢之处。

外人不知其施了何种手段,使得所有灵石都无灵力波动涌起。所以尖声男子不觉有异,兀自一边狂妄追逐,一边警惕珍灵儿踪影。

一石入木,木不动;二石汲土,土不移;三石唤灵,灵不应;四石亲阵,小阵成。

温灵阵在密林中悄然成形,将附近长约二十丈、宽约十丈之范围笼罩其间。阵法并无制敌之效,也无扰敌之功,尖声男子身在其中甚至全然不察。

既得一记先手,耎青子认真查看了珍灵儿之伤势,稍一思量,发出数道命令。

珍灵儿虽是不擅杀戮,但在许多时候都值得耎青子信任。

只见珍灵儿身周枝叶骤然一豁,随即在来路惊起一些细屑,又在几棵大树粗枝留下了一些清晰爪印。

尖声男子名为辢哱米,多年以捕捉贩卖灵兽为营生。其敢纵身直追一名辟谷修士,是依仗自己无往不利之劲气与壮硕厚实之同伴,焦阳。

辢哱米与焦阳合伙有十一年,走过不少奇山险水,经其手交易之灵兽总额不下千两金子。此番做足准备到此,是打算捕猎幻幽熊。幻幽熊乃是棕熊之异种,其皮毛在阴暗之处可随意变幻颜色,若经一番精心加工裁剪,售价可达二百两金。然而那二人想不到,幻幽熊等不来,竟把路过之雪豹引来了。

雪豹身上有耎青子之阵法加持,能隐匿身形。那二人不明究竟,以陷阱将其困住,并以秘法探明是雪豹之身,以为又是异种,所以缓缓图之。当耎青子之灵识欺近,辢哱米已知雪豹是某位修士所有,并从那位修士之手段猜出了其修为在炼气辟谷之间。有焦阳在此,辢哱米甚至生出了一个危险念头:杀人越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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