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战者,战必知己知彼。
对于莫东良观察之透彻,处事之从容,辅川京龙甚是忌惮。至于另外二人,即便其已沦为活尸实力大不如前,加之有伤在身,仍未当一回事,甚至对二人合击也是颇为不屑。冰矢看似犀利,其实极脆弱。暗匕杀气太重,轻易即可发现避开。那拳头虽然霸道,却非辅川京龙惧怕之法。
交锋之际,果如所料。
冰矢堪堪靠近,姜解拳头同时杀到,辅川京龙不避不让,只是调遣无数尸绒猛然刺出。
一边尸绒将冰矢拦腰截断,冰矢顿时如气弹炸开,蓝色粉末缭绕不散。另一边尸绒刺出沿拳头手臂飞速缠绕而上,将姜解整个身体团团裹住了,那拳头才刚刚击在辅川京龙身上。
蓝色粉末寒气盛极,连姜解之拳头也受到干涉,去势稍滞,辅川京龙身周有尸绒护体,更是卸御了大部分拳劲。故而辅川京龙非但未受伤害,还顺势借力飞退,随之腰身一扭尸绒一扯,既避开了那把暗匕,也将姜解拉到暗匕芒尖之上。
姜解自然也能察觉暗匕所在,在被尸绒缠住之时,心中已做好准备,及至被尸绒扯飞,双脚一蹬身形转动,在半空巧巧避过暗匕。随即全身绷紧,回手将尸绒斩断,稳稳落地。
暗匕无声绕了一圈,回到颉鄂芘央手中。黑暗中,姜解与辅川京龙相距约七八尺,冷冷对视,皆不能见。
“小小丫头,招数如此狠辣,没伤到同伴,惜乎,惜乎。”
辅川京龙遥遥冷讽,并未急着出手。
颉鄂芘央原意是想给其一个下马威,今事已成,无意接话。姜解则见攻击未能奏效,明知取胜艰难,却也不甘失威,反问道:
“死人一个,说话这么难听,要我帮你闭嘴吗?”
辅川京龙嘿嘿怪笑,说:
“你真以为,本座奈何不了你吗?”
“那你试试嘛,费什么话,不知道自己说话难听吗?”
“不知天高地厚!”
辅川京龙怒斥一声,脚步一踏,身形猛进。及至姜解身前,一个直拳冲出,声势惊人。
姜解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出拳回击,正中其胸。
辅川京龙却是纹丝不动,以尸绒将姜解手臂牢牢缠住,以两手为爪,一手抓向面门,一手刺向后腰。
姜解蹬地腾空,利爪“唰”一声在身前后险险掠过,随即陡借尸绒之力扭身以掌刃回劈,同时双足并拢轰向其脸。
辅川京龙以一手臂格开足击,头往后仰,另一手臂则收爪为拳,迎向那一掌刃。
“噌!”
拳掌相撞,发出金戈交碰之声,极为响亮。如此一击之后,姜解之拳尚未挣脱,却有所松动。于是舒拳为掌,臂膀微动,直向辅川京龙胸口插去。姜解已能想象,对方自视甚高却被击败之惊愕模样,即便未曾见过其相貌。
“住手!”
莫东良之声如雷炸响。姜解指尖刺破了几缕尸绒,即要将尸身撕破,闻言还是能够收住攻势,翻身稳稳落地。
“还请天师手下留情!”
姜解尚为自己收放自如而得意,听到此话,不禁纳闷:“莫少主什么意思?不是叫我住手吗?怎么变成他手下留情了!”
莫东良未言,颉鄂芘央冷冷问道:“尸毒吗?”
“嗯。”莫东良点头。
辅川京龙怪笑一声,忽然叹道:“宵小之辈,个个都不简单,难怪敢来闯我千尘圣地。”
“这么说,天师主意是否有所转变?”
“转变?莫家何时出了你个天真孩童?本座向来说一不二,尔等,最好还是自行解决罢。”
辅川京龙说得认真,听入三人耳中,既可笑也可疑。莫东良不想再生事端,抢在姜解前面说:
“请恕在下直言,若是以前,我等在天师手下绝熬不过三个回合。但是现在,若在下有心为之,恐怕后果,绝非天师所愿意见到。”
辅川京龙默而不语,莫东良并不走近,朗声道:
“天师应该清楚记得,当初因何冒天下之大不韦转为活尸。如今此地,我等不是不敢动手,只是不愿动手。天师与我等本无旧仇,尚无新怨,何必争个你死我活?”
“哼!明知故问。”辅川京龙坦言:“道不同,不相为谋,生人死人,古不相存。放你,本座仁至义尽。若再多言,你就要与那二人一起留下。”
“嗯,在下斗胆申明,若天师有意为难,在下说不得也要尽力一搏。”莫东良口吻未变,仿佛在说与四人无关之事,“说到底,天师还是怕我等出去以后,会泄漏风声,害了天师。是吗?”
“没错,杀了尔等,或被尔等所杀,乃是天道。”
“狗屁天道!那是你的道,别玷污老子的道,老子的道才是天道。”姜解嗤之以鼻,戒备却是毫无松懈。
“天师之言过矣。”莫东良淡淡说:“天之不容者,违天道也,人之不容者,人道不和。天师与我等存于天道之中,今日不死,天道容我,今日不活,是彼此不容。天师曾为活人,如今也有活人之执念,奈何要自称死人?”
辅川京龙哈哈大笑,笑声极难听,反问道:
“难道你说本座是活人吗?”
莫东良道:“说法如何,在下不懂,也未讲究。在下想跟天师讨教,天师认为,在土中灰飞烟灭与在莫家族中守灵,二者孰劣孰优?”
姜解与颉鄂芘央不懂莫东良之所想,却被其言所惊。意外之下,二人各自警惕。
“守灵?你竟然想让本座替你莫家守灵!哈哈哈哈!”辅川京龙狂笑一阵,忽然断喝:
“可笑!”
声浪如潮,怒气涛涛。姜解身在其旁,自能察觉其怒意所指,一时进退两难。
“天师勿怒,在下发誓,守灵之事并不为难。”莫东良遥遥劝说:“未来只需在我莫家面临大难之时出手相助,三次便可。之后天师是去是留,莫家绝不强求。”
他人皆未作声,莫东良继续说道:
“以天师之才,再修天衍神通指日可待。势微之时,暂且屈居莫家,也未为不可。在下保证,天师在莫家一日,莫家便护天师一日。”
“莫家小儿,想引本座入瓮,等你修满百年道行再说!”辅川京龙咬牙切齿,如兽低吼。
莫东良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得罪了。”
“嘿嘿,强弩之末,饶你一命不懂珍惜,竟想负隅反抗吗?”辅川京龙周身尸绒暴涨。
姜解一边后退一边去斩,却发现几个手刃下去,毫无干脆利落之感。惊疑之下,不得不左右闪躲避退,连滚带爬手足并用,大为狼狈。
“此非穷途末路,天师却要这般破釜沉舟舍命相搏,换作在下,断不会出此下策。”
其实辅川京龙才是真正强弩之末。百般无奈,只能暗施秘法,以消陨根基性命之术,企求换得快速取胜机会。听闻莫东良一言,心中震颤,又怒又恼,强势发作。
“那么,你又能如何应对!”
话落,身行。
辅川京龙直扑姜解,双爪破风,犀利更甚。姜解不敢硬碰,勉强以力卸力,格开几招。尸绒频频偷袭,砍掉一处,再有几处袭来,极其凶险。
忽然一支尸绒分出几支,更细更快。姜解意料不及,停在空中反应不过,左肩、腹部、双臂皆被狠狠刺中。
姜解暴喝一声,发出隐隐光芒,转身扫腿。“唰!”那些尸绒应声而断。
数十支尸绒再又如暴雨袭来。
“放肆!”
颉鄂芘央远远怒斥,摇指一道冰剑堪堪来到。
冰剑长逾六尺,宽约七寸,通体散发蓝光。可见剑身节节相扣,棱角尖锐高耸,护手处更有冰棱团团紧簇,有面盆大。
破风声,似金笛刺耳。
辅川京龙抽身后退,尚且不忘调遣几支尸绒从地下追袭而去。姜解趁机后撤,滚跳腾挪躲开尸绒,退至颉鄂芘央身旁戒备。
冰剑一击不中,绕圈回击,速度大减。
辅川京龙一边以尸绒去抵,一边欺近二人,更调遣不少尸绒潜伏地下伺机而动,丝毫未惧。
“轰隆!”忽然冰剑击在地上某处,蓝光炸裂,照亮洞穴大半空间。辅川京龙怒吼一声,骤然伫立。六个身影齐齐现出,又齐齐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