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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前人之迹

金色烛台之上,一截白色蜡烛燃着,烛火不跳,烛光不晃。

此烛绝非寻常之物,徐涛心想,何不摘下来引路?

念头刚动,其手已凑上前去,即要将蜡烛拔出。忽然转念一想,那烛台泛着金光,似乎也不普通,何不把烛台一并端了?于是一手抓着须根,一手抓着烛台,轻轻一拿,得手。随即小心移动烛光照向那人影。

却发现,那人影不见了。

徐涛一怔,缓缓左右移动烛台,定睛细看。

只见通道约宽五尺、高七尺。那边墙上有些简陋笔画,看不出意义。地上铺着大块青石板,上面坑坑洼洼、油润光亮,有一团须根小球。再怎么看,也无人影。

任凭徐涛如何绞尽脑汁,也猜不出究竟。

不解之余,徐涛思量落水时喝饱了肚子,身体有些力气,断不是坐以待毙时候。所以试探抓着须根甩动腰腿,轻轻晃荡开来,略一用力,飘然落入通道。

轻脚走在其中,徐涛自知身上没有兵刃、武艺并未多高,正真遇到危险只能仰仗运气与变通活命,一边留神周遭异动,一边注意看那墙上笔画。

烛光所至,目光所见。

黑土墙壁并不光洁,上面有很多深浅划痕。那些划痕横竖歪斜,散落各处,大多经过反复刻刮,可以断定是用钝器有心为之。然而粗略看去,似是笔画却左右彼此并不工整,似是图案却只能勉强认出几个人形鸟型树状,似是孩儿之作却又高矮大小不一,还有许多圈圈洞洞,不知指意。

徐涛擎着烛光如走马观花,顾及安危,不敢过份认真去看。

随着渐走渐深,墙上划痕开始密集起来,有些彼此交错,有些反复堆叠。约一里路之后,墙壁已基本没有平整之处,青石板上也开始出现小指粗细划痕。

未等徐涛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通道骤然宽阔,上下左右超出烛光范围,昏黑一片,看不清相距多远。

“呜嗷!”

一声尖啸从黑暗下方传来,其中愤怒与惊恐交加,震得通道嗡嗡发颤,震得双耳嗡嗡欲聋。探头去看,只见远远一道火光急速升起,尚未靠近,气浪已夹带熊熊风声轰然而至。

徐涛缩回来转身要跑,却听见远远那里传来呼喊:

“来得好!快拦住它!”

是四当家之声!

那,又如何?徐涛不知四当家是何人,也不知其是什么情况,更不知其是在对谁说话,只知自己处境不妙,撒腿猛跑。

不过双腿终究跑得太慢,未能多跑几步,身后已响起疑似巨兽低吼之声。

徐涛心惊,回头望去,一眼便已胆颤。

一只黑色大禽浑身浴火,其喙不锐,其体宽厚,双翅微收,约长六尺,侧身在通道之中急速欺近,火蛇乱舞,犹如天灾灭顶而来。

惊慌之下,徐涛不自觉地往后仰倒,极力贴紧墙边,堪堪躲过冲杀。

“孽畜!”

四当家话音一起一落,身形尚未被看清,已直追火禽而去,只留几道劲风在耳边呼啸。

通道中,墙壁上,因劲风缘故再添几道刮痕;墙壁下,徐涛衣物被烧坏,肌肤被灼黑,昏迷不醒。

那个烛台跌落在地,尚在徐涛手边。徐涛尚且不知,那个烛台极有名堂,名曰:长明灯。

以腐骨为台,以尸髓为蜡,缚十四年双生蛆虫为芯,置于阴地,经久岁月,无火自燃,长明灯成。一座阴灯,烛火不灭,烛光不息,化明于暗,噬阴为阳。二座魂灯,束阴归芯,拘魂化阴,阴魂之力,皈依无离。

长明灯擅摄阴魂之力,让不少知情之人讳莫如深。而此二座魂灯,却是梅林村人所造。

许久以前,朱城国内,长明灯传言盛极一时,很多好事者四处打探远寻。虽然最后一无所获,传言悄然息微,但还是将长明灯之事传到了各国各地,梅林村也在其中。

梅林村里有人偷偷深挖部分祖墓,每翻起一具尸体必然撕成碎片,每碰见一条虫子定然捏起细看,果然找到了三对所谓十四年双生蛆虫。其形狰狞,其性慵霸,被人抓起,却不反抗。那些人将其制成芯虫,又将碎尸精炼成油蜡,分别置于六块腐骨之上。随后将六块腐骨分归三对,一对存于此地,两对迁往他处。

东烛国仲贤十年,千尘一族占得一卦,算出再有三对长明灯即将面世,族中有难。于是倾大力分别秘密前往梅林、石林、墓林,以图尽早阻止。千尘族人仗着兵器犀利将梅林村人打得落花流水,更是凭着秘法轻易找到长明灯所在。

然而长明灯之厉害,那些人之厉害,远远出乎千尘族人意料。

那些人且战且退,借助地势阵法频施,使得千尘族人有力难使,最后以长明灯作阵,将千尘族人困于此极阴之地。千尘族人几次尝试破阵无果,使出煅火之法不停消融削弱阵基,却又被长明灯缓缓修复。此消彼长,彼奈何不了此。

一日一夜之后,长明灯亮矣。

千尘族人心急如焚,拼死应对。几人以己作柴,燃烧血肉强行破阵。几人欺身去抢,负伤将两座长明灯打翻在地。顿时阴气奔袭而来,疯狂流转,凝实如墨,将在场之人尽数淹没其中。当时是,天翻地覆,百色无光,万籁俱寂。

之后千尘一族见派出之人一个未返,知道不妙,纷纷隐形埋名。其中有人以辅川为姓,去往了梅林村等地。

彼时梅林村被杀得惨痛,事后只想着勤加修炼武功,连老弱妇孺也不例外。所以对辅川一姓没有起疑,甚至没有想到事情与长明灯有关,而且没有发现祖墓有异。

百年之后,辅川一脉发展壮大,个个武艺卓绝,又因热心慷慨于教授其他梅林村人,在梅林村地位显赫。

不知从何时起,辅川一脉有人每天都去祭拜先祖。祭品是几只馒头、一些水酒。最初有人感到怪异,关注热议一段时间之后,猜是忧伤思念,未觉不妥,便习以为常。

东烛国芫胥四年,梅林村发生雪灾,冻死逾千人。有赖辅川一脉妥善处置,其他梅林村人得以安度。事情叫人哗然叹息,却未有多少人关心探究。辅川一脉自此大肆开掘地下工事,将长明灯置于其下。一来是为化解地下极阴之气,二来是为吞噬前来藏身之阴物,作无木之火使用。

无墙不倒,无秘不宣。辅川一脉所为,始终被少数知情者看在眼里。

那夜辅川京龙如常占卦,得知老榕村芒星即将凋陨,四个三月会有疫变。当即连夜外出,取回一块九泉仙石。

那九泉仙石乃千尘一族千百年传承之物,相随还有一篇千言祖训,其中四句是:

“九泉仙出千尘动,长明灯上辅川涌。

梅林宫深禅剑破,玉楼空去雪溪浓。”

辅川京龙欲借九泉仙石与长明魂灯之力,铸造一把神兵禅剑,成全乱世。却不知道,其取石之行,实际发出了一个讯号:长明灯魂意鼎盛。

正是这讯号,使得那些人再回梅林村。

那些人先掷重宝雇佣高手将九泉仙石偷走,继而强行控制长明魂灯对付辅川京龙,最后将所有知道长明灯细节之人悉数绞杀。至于那名受雇佣之人,因有异宝护体,那些人无法将其灭口,才将九泉仙石偷龙转凤,任其离去。

于是有杰沐上师亲临梅林村之事。

杰沐上师在朝中属于激进一派,早年犯错,失势已久,亟待时机建功取宠。在接旨以后,明知任务只是消抹有关痕迹,其还是大费周章请来了七名榜上人士,以行万全之策。

有那七人在,杰沐上师从一开始就已在等着收兵回朝,领功请赏。所以在最初许多天里,见搜查部队毫无实质进展,其脸上愈加淡定,心里愈加焦躁。而当御龙使佣兵团出现并声称两天之内可以找出宝物,其是懒得揣测个中意图,一心认定:只要事成,其它都好商量。

果然很快,搜查部队找到了地宫,御龙使佣兵团打开了入口,涉事官兵也处理了很大一部分,进展极为顺利。杰沐上师坐在卧榻之上,听在耳中,乐在心里。

第三天清晨如约而至,杰沐上师走到地宫入口附近,抚须而立。其身挺拔,其髯飘飘,锦衣墨土,极为惹人注目。

关旭齐坐不远处地上,摇摇欲坠,双手仍是费力掐诀,双眼牢牢盯着身前一只小碗,无暇他顾。

那小碗是以早夭儿头骨练成,能汇阴阳之气,配合太乙先决阵使用,制约平衡阴阳,名为阴阳轮。十只小碗,十轮阴阳,分别对应阵中十人。

彼时十只小碗之内都有黑色阴气。其中四只过半,阴气缓缓转动;五只满盈,阴气三转二定;一只极少,阴气且聚且散,正是关旭齐相助之效。另有一只小碗崩裂,无法判断阴气多寡。

地宫入口处,卉丝吉吕依然坐在石板之上,神色憔悴,双手掐诀。其掐诀之势竟与关旭齐一致。

忽然地,火光、呼啸、震颤齐齐出现,卉丝吉吕脸色一白,已见一只黑色巨禽带着火柱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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