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台前。
所有弟子等待着排位赛第二轮的举行，观礼台上的大人物们少了一大半，因为这些大人物们昨天不自量力地试图抵抗神龙的意志受伤，因而不得不缺席。
掌门沈动山倒是毫发无损，昨天他在龙吟结束的第一时间去拜见了恩师沧浪先生，圣人让他静观其变，只说这是大吉。
沈动山不太明白圣人的意思，但他仍然成功地压制住了宗门内躁动的声音，让绝大部分人相信这是神佑凌云。不过今天看到身边空出了不少座位，沈动山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这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身旁的赵八方说道：
“掌门师兄，我收到消息说，昨日凌云神庙里也显现了神迹，据说供奉上古尧皇的大殿白天突然红光大显。”
上古三十六帝，均是人族出身的大能，是无限接近“仙”的存在。尧正是一位大帝，这不是世俗人类的皇帝，而是修行世界的无冕皇者。
沈动山点头道：“这事我知道，那座尧殿里供奉着一截据说是尧皇曾用过的断剑，断剑锈迹斑斑，经过这么久远的历史，它仍然没有锈蚀掉。本以为那是神殿在故弄玄虚，蒙骗那些无知小民，不料那断剑居然是真的，还真残留着尧皇一丝意志。”
“师兄，这跟龙吟是否有关？”赵八方问道。
沉吟了片刻，沈动山道：“这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上古人皇的手段，果然高深莫测。至于龙吟，恐怕以尧皇之能，也不能左右。依我看，先有龙吟之威，才有尧皇断剑意志的显现。至于这二者之间，有没有其它我们所不知道的内在联系，那就无法知道了。”
赵八方点点头，又道：“据底下人禀报说，今天一早就有不少外面的修士窥探我门，不知掌门师兄有何钧旨？”
“魍魅小人，不足挂齿。我已命人吩咐下去，未得允许，凡是陌生人，一律打将回去。”
“师兄说的是。不过，凌云城里的那柄断剑，恐怕会被人惦记。”
沈动山压低声音道：“今天早上凌云城传来消息说，昨夜五皇子遣人包围了神庙，与神庙一方对峙。”
“动手了吗？”赵八方忍不住惊呼。
“五皇子薛可让还算冷静，他若真敢动手，恐怕也得掂量下得罪神殿的后果。所以，他美其名曰，这是保护神迹。”沈动山轻笑道，“他们皇家野心勃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是啊。若是单论某个大宗门，或许远远比不上皇家，这五百年来，皇家一直占据着大义伦理，又掌握着太多资源，培养了太多的修士。但皇家要是犯了众怒，即便是那位圣人陛下也得低头。”赵八方讥讽道。
“这也不奇怪，我要是大秦皇帝，凡是只要有那么一点野心，我也会想着真正一统天下哩。”沈动山摇摇头，“无论怎样，只要魔族和妖族仍在，薛氏的皇位就能保住，只要他们没有突破权力和声望的底限。薛氏五百年来的历史积淀，是没那么容易动摇的，况且即便没有薛氏，也会有张氏、李氏什么的，统治着世俗人类，因为我们都很清楚，过分地分散人类力量，那是自取灭亡之道！”
人类的贪婪和野心，跟魔族或者妖族没什么太大区别。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沈动山与赵八方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赛台上，主持长老宣布了第二轮对阵名单。与第一轮不同，自第二轮起所有对阵名单完全是随机抽取的。
第二轮，总共有三十人参赛，分十五场依次比试。
第十二场，赵挺对穆念秋。
穆念秋是位女弟子，女弟子能从千人当中杀入三十强，实力是相当不错的，不过她的实力比起赵挺来，还差一大截。
当听到这个对阵名单时，赵挺很是得意。
巧的是，这位穆念秋正好和赵挺站一起，此时正一脸郁闷之色。她身材娇小，容貌可人，是那种极易惹人怜爱，让人不忍伤害的少女。
而站在穆念秋身边的则是号称凌云第一美女的柳眉，看上去这一大一小两位美少女之间关系亲密，而她们身后则是一大帮闲人——当然大部分是柳大眉女的拥趸。
柳眉见赵挺正在向梅林、程万里吹嘘自己将在十招之内击败对手，顺利晋级十五强，忍不住说道：
“赵小弟，不要骄傲哦。”
赵挺仿佛是刚发现似道：“柳师姐教训的是，那我就十一招击败这位穆师妹吧。”
柳、穆二位一听，顿时双双美眉瞪来，就连对人情世态反应稍稍迟钝的程万里也察觉到了一股杀气。
很美的杀气。
赵挺可不敢得罪了柳大师姐，连忙说道：“嗯，小弟能来参赛，实属侥幸，惭愧啊。不过嘛，大家在台上相互切磋，各凭本事，如果小弟胜了穆师妹，也是我的实力体现，大家一路过关斩将，都是三十强之一，谁胜谁强，不过是运气而已。”
“你这话言不由衷吧，方才你可是一副天下第一的口气。”柳眉轻笑，算是放过了赵挺，看到了梅林，她不由得想到了“天下第一”这个词，嘴上脱口而出。
就是因为“天下第一”这个梗，她现在名气在凌云门里更大了，虽然这不是她想要的，但也让她少了不少麻烦。
同时，这也让她增添了以前所没有的麻烦，有人在背地里就暗讽她好高骛远，不自量力，妄图嫁个好郎君。比如此时，众人的神情都很古怪。
柳眉的脸红了，更觉娇艳无双。
而始作俑者梅林，则左右而他顾，拉着程万里逃之夭夭。
第一场，孙言对周治。
孙言外表清秀，身材颀长，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但被公认为是外门第一高手。此前凡是有他的比赛，对手无不主动放弃，虽然令那些不熟悉孙言的人感到遗憾，未能一饱眼福，但人人都觉得这理所当然。
孙言的拥趸太多，单是看穆念秋此时花痴般的红脸蛋就知道了他的人气。
“我叫周治！”那周治个子不高，生的矮壮，下盘极稳。
“孙言！”孙言淡淡地说道。
“我一直很景仰孙师兄，也很佩服孙师兄的实力，只可惜我一直没有机会能与师兄同场竞技。”周治道。
“好说。”孙言道。
“人们都说孙师兄是青衣弟子中实力第一，对于这一点，我是相信的。”
“那是诸位师兄弟抬爱，孙某不过早练了几年。”
“我不会主动放弃的。”周治强调。
“请指教！”孙言仍然用淡淡的语气回道。
“我用的兵器是刀，刀法名叫‘断魂刀’。”
孙言神情微变，很显然他听说过这门刀法，这门刀法并非出自凌云门，而是外边一门有很大知名度的绝技，据说此刀法分为七重境界，并不限修行者的级别，你有多大实力，便能发挥这门绝技的实力。
历史上，曾有人凭借此门刀法，成为亚圣的存在。没想到，周治居然会这一门刀法，而他在前边的比赛中根本就没用，看来这是他的底牌。
“好刀法！”孙言神情仍然寡淡。
“这门刀法，我自五岁就开始习练，至今已逾十年……”
这下，观众不答应了，纷纷叫骂起来：
“呸，周治你还有完没完，要么认输，要么出刀！”
周治好似没有听到，仍然站在那里唠唠叼叼，像是个老太婆，直到主持长老发话，这才缓缓地拔出了刀。
刀是好刀，刀身锃亮，反射着朝阳霞光。
“他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害怕吗？”赵挺问道。
只有害怕的人，才会如此啰嗦，因为色厉内荏。
“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怕是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程万里答道。
赵挺看了程万里一眼，虽然因为梅林的关系，赵挺不介意对他表示亲近，但交浅言深，赵挺本能地不太相信他的话。
“光线！”梅林只说了两个字。
程万里立刻恍然大悟，向梅林投去钦佩的眼神，而赵挺的反应则慢了半拍。悄悄站到了旁边的柳眉，则是颇惊讶地看了梅林一眼。
“什么光线？”唯独穆念秋有些迷惑。
“他的意思是，周治是想利用刀反身光线来干扰孙言的视线，最好能一击而中。”柳眉解释道。
“没那么简单吧？”穆念秋若有所悟。柳眉接着解释道：
“旭日初升，你看周治本来是背对着旭日，后来是走到了对面，再接着故意拖延时间，没话找话，没事找事，那是等待旭日升到特定的高度。”
“这么复杂啊。”穆念秋惊讶地伸着红润的舌尖，就像只小猫咪。
台下安静了下来，孙言左手握着剑鞘，横在胸前，他这是等待对方主动攻击。自修行以来，孙言与人比试，一般都是让对方先出招，颇有君子之风，所以他便有了“君子剑”的雅号。
十丈之外，周治脚下开始奔跑，他跑的极快极稳，当与孙言相隔五丈距离时，极有力的单腿一蹬，身子犹如一只大鹏，纵向半空。
半空中，周治紧绷着身子，握刀的右手迎向已经升起一竿高的阳光。
周治选择的角度极佳，角度是经过大脑飞快算计过的，因为人人都看到了孙言的眼晴不由自主地眨了眨。
人眨眼所用的时间，那也不过是一瞬间。
这个一瞬间，周治人在半空，刀瞬间已经挥出了五刀。
考虑到周治的年纪也不过十五岁，有这等心计和这等对阵的经验，简直是可怕。
刀光流动，五道刀光从不同角度杀向孙言，浮光掠影，甚至妖异。夏日早晨的阳光本就强烈，这五道刀光甚至盖过了东边的太阳，折射出七彩之色。
如夏日暴雨后的彩虹。
或许从美学的角度，这是很美的杀气。
断魂刀，原本就叫做彩虹刀法的，大概是因为叫彩虹刀法，实在是太过文气，那美丽的彩虹之下，掩盖的是令人断魂的杀气，所以这门刀法绝技，便叫做断魂刀。
然而，孙言的眼晴则是索性彻底地闭上了。
身为外门第一高手，孙言当然不是吓傻了。观战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设身处地地飞快思索，如果自己是孙言，应当如何应对。
赵挺自信自己的春雨剑，“绕”字诀，可以完美地防备这一招五道刀光。
程万里则是想到了自己最近境界大进的惊云剑法，他甚至想到了如何反击。
柳眉则是感叹了一下这一届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果然都是天才，虽然她自信如今的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击败周治。
至于穆念秋，这位小姑娘则是被那炫丽的刀光所震慑，为所有年轻外门女弟子的共同偶像孙言担忧。
而梅林则与以上诸人不同，他从未研究过刀法，但触类旁通，断魂刀这门刀法很不错，不过在他看来，这招五道刀光，看上去霸道无比，十分厉害，其实根本就是破绽百出，因为周治才刚刚摸着了门槛。
刀光与刀光之间，在梅林眼里完全是支离破碎的，白白让这式刀法的威力打了大折扣。
台上的孙言仍然站在那里，剑已经拔出。外门弟子中，只有那些佼佼者才看得出来，孙言闭着眼睛，挥了五剑。
五道剑光，准确地击向袭来的五道刀光。那五道刀光瞬间被击碎，周治身子还停留在半空中，人们甚至能看到周治脸上惊讶的表情。
倘若是对手实力比周治弱，方才那五道刀光早就一击必中。然而，周治压根就没指望一战而下，毕竟他的对手是孙言，公认的外门第一高手。
身在半空中，周治强行将调整身姿，另一刀又应运而生。
此时孙言的挥出的剑还未收回，中门大开，那一刀所引发的五道刀光从极为诡异的角度袭来，速度极快。
好一个孙言，临危不惧，身子稍稍往旁一让，这一让就让过了前三道刀光，手中剑顺势拉回，恰当好处地挡下第四道刀光。
就在许多人以为第五道刀光避无可避时，孙言不过是脚踩着凌云步，就轻松地让过那看似极厉害的第五道刀光。
一切都如行云流水，一切都看似顺其自然。
观礼台上，那些大人物们也不禁频频点头。
孙言并没有习过什么高深的剑法，但他对剑法的感悟却是极深的，应对得当，并且看上去省心省力，没有多余的动作，这才是高明之处。
两招已过，不过一瞬间，周治的身子刚落地，心头忽然生出一阵不祥的惊悸。
一道剑光，直直地迎面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