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到底是靠拳头说话,谁的拳头大些,谁便有话语权;偌若拳头大得惊世骇俗,那便有征服对手的资本。
诚如我征服小宝。
虽然自步入人阶后我便能够将与小宝实力相当的牛头熊身怪兽当皮球玩,但小宝这厮不知是天生傲骨还是自视有蓝田玉这样的真人境高手为依仗,早先竟还敢冲我甩白眼。
但是,当蓝田玉与我飞掠无数山峦却没有感觉与那丝血红变得哪怕是看着近一些而无奈地再次解启推倒背后,我只是恶狠狠地瞪上一眼,小宝就低下了它那颗不见得是高贵但谁都见得是硕大的头颅,甚至连表示不满或不屑的低咆都没有发出一声。
机会难得,我语重心长地将这厮狠狠批评一番。
从辨别人与非人外形区别的基本常识到不管人兽都应当记住养育之恩的道理,从不懂装懂的莫大危害到阳奉阴为的卑鄙可耻,如此等等,深刻而犀利。
蓝田玉绷着脸瞪我一眼,嘴角却扬了起来,嗔道:“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真啊?自己都跟小孩子似的,还好意思说小宝。”
我扬眉道:“教育得从娃娃抓起!早先给它说得清清楚楚让它寻着人的气息,可它给我们找了些什么?太不听话了!尤其是不懂装懂、好大喜功的恶习,必须得纠正过来。”
蓝田玉微微仰着脸,质问道:“巨人怎么不是人?只是比你高些罢。”
我微微皱眉,痛心疾首道:“蓝妞妞,娃娃惯不得!”
蓝田玉脸色一沉,寒如冰霜,却又格格不入地甩我一个白眼,道:“饿死鬼,你要再欺负小宝,就别怪我掴你。”
我微微扬眉,说道:“现在要掴我恐怕不太容易。”
蓝田玉直直看着我,似笑非笑,说道:“试试?”
我嘿嘿笑道:“说说而已,哪能这般孩子气?”赶紧指着云际那线血红对小宝说道:“仔细看清楚啊,你就朝那个地方直直飞去,别给我整什么花花肠子。”
小宝没有低咆,但铁定被我训得早有一肚子恼火。是以我和蓝田玉刚刚坐到它背上,它便狂咆一声,发泄情绪甚至歇斯底里般飞驰而起。
我心中颇有些竖子可教的欣慰,只是瞟到蓝田玉尤有恨恨的眼神,又不太方便将得意之色溢诸颜表。
半晌,我讪然笑道:“蓝妞妞,小宝这不吃不喝的能飞多久?”
蓝田玉冷冷瞪我一眼,侧首不理我。
暗忖半晌,我正色道:“蓝妞妞,这些天接触下来,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讲道理的人,对吧?我教训小宝是为它好,是为了让它树立一个正确的人……兽生观。正所谓三岁看老啊,现在它有恶习还能纠正,若你放任不管,反而一味惯着它、由着它、宠着它,等它长大了变成一个骄横跋扈的怪物,你到时候是后悔呢还是心疼呢?常言说得好,慈母……慈主多败兽,你要明白……”
蓝田玉扑哧一笑,低下头去,轻声道:“每次你这样的时候我总是会想着小时候的事情……你总是说个不停,像个话唠似的。”
我怔了怔,肯定道:“这就是三岁看老!我从小就能言善辩,所以长大了就当了律师……”
蓝田玉侧过头来,问道:“律师是做什么的?”
我再怔了怔,说道:“你不是对商渭水说我是优秀律师吗?怎么会不知道律师是做什么的?”
蓝田玉低下头去,吱唔道:“我……我当时听你那么说的……”
我忍俊不禁,笑道:“干得漂亮!仅凭这一点就说明你有做律师的潜力。话说我们律师啊…….我先给你讲讲什么是规矩吧,法律就是规矩……”
蓝田玉瞪我一眼,说道:“不听!”然后盘腿而坐,闭上双眼。
我悻然住口,索然闭嘴。
…………
人常说望山跑断腿,大意便是两山看着很近,但当真要从一个山头走到另一个山头,则会比预想的时间要长之又长。
先前唤出小宝的时候我就知道那线血红距离我们无比遥远,但小宝闷头闷脑、风驰电掣般疾飞小半天后,我始觉得这距离实在是比遥远还要遥远。
小宝的速度绝对比海妃快,这是我最直观的认知。
就算按海妃的速度来计算,现在也应该驶出四百来公里,但现在看去,那线血红仍然遥不可及,只是变得粗了些许。
时至此时,我终于发现山水荒的特别之处,那便是没有日月甚至没有时间概念。头顶上无边无际的云层仿佛便是光源,而下方除了早先遇见的巨人外几百公里内都没见着什么活着的人或兽。
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这里的名字会叫山水荒,因为有山有水,而且果然很荒。
蓝田玉早就如老僧入定一般,多半是在修炼她的真人境神功;我低声与似乎尚在与我生闷气的小宝言笑几句,换来它一如既往的闷声不吭。
无奈,我只好宁神定气去参悟我那已经黑乎乎一片看不出来是池塘的池塘。
不知何时,我慢慢睁开眼睛;蓝田玉尚在参坐,如一座冰雕;小宝像头不知疲倦的拉车老牛在空中疾驰。
微微抬头,我忍不住一声惊呼。
一直在遥远云际的那线血红已经不在,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片血红的云层;像是被红色灯光照透的薄冰,其下面的群山被匀匀撒上上一层淡红,有些像在益州最晴朗的某天看到的西天夕阳。
耳中闻得一声轻呼,却是蓝田玉睁开眼来;她直直凝视着斜上方那片血红的云层,喃喃道:“这便是让我感觉不安的地方。”
我宁神感受一番,再放出道识查探一番,纳闷道:“我怎么什么也感觉不到?”
蓝田玉没有看我,冷声道:“破境和没破境只是一线之隔,但两者的差别却大得无法想像……就像现在的你和我一样。”
我悻悻道:“有话好好说不行啊?非得要打击人?”
蓝田玉没有言语,但腮边的肌肤有些绷紧,似在思考什么。半晌,她轻喝道:“小宝,上去!”
小宝闻声而动,朝那片血红的云层急驰。
不多时,我眼前一暗,已经置身厚厚的云层。云层似乎被红色染料通染,但更像是被强光照射下的河水,愈往上透着的光线便愈发明亮。
我此生只坐过一次飞机,所以从头到尾都被我观察得仔仔细细。
印象最深的便是飞机起飞后穿透西川盆地上空厚厚云层的那刹那,那刹那间给我的感觉不仅仅是眼前一亮,而且感觉天地仿佛焕然一新:没有浑浊的空气和阴晦的光线,只有湛然的蓝天和明媚的阳光。
小宝穿出血红云层的刹那同样给我焕然一新的感觉,但眼前并没有湛然的蓝天和明媚的阳光,而是黑暗深邃的夜空和夜空中灿烂眩目的一道红色光柱!
红色光柱像是一个数里长的的巨大喇叭,撒在云层上的这头足足有十个足球场大小,而愈往上面则愈渐细小,最后连着一团比夜空还要黑暗的圆型物体。
圆型物体边缘还有圈不太醒目的淡蓝色光环,细看之下却是若干淡蓝色光点,只是因为急速运转而造成是光环的错觉。
而这,似乎说明圆型物体正在向下运动,但同时却像被无形的屏障给死死挡住。
我瞪大眼睛久无言语。
良久,似听得蓝田玉轻声惊呼,问道:“那是什么?”
我咽下口水,艰难道:“飞碟!”
半晌,蓝田玉问道:“飞碟是什么?”
我吃力道:“外星人!”
稍倾,蓝田玉问道:“外星人是什么?”
我喃喃道:“不知道……”
值此,红色光柱突然一黯,像流水一般倒卷收缩,眨眼消失在圆型物体中间。微顿,圆型物体背后幻开一圈深蓝,像是一个没有止尽的窟窿。圆型物体边沿那圈淡蓝的光圈突然变得极细,然后圆型物体骤然变小,似进了那个深蓝色的窟窿里。
我眼前突然漆黑一片,稍倾,又渐渐恢复光线;圆型物体已然不再,夜空却是真正的夜空,甚至我都能看到稀疏但无比明显的星辰。
我兀自仰头不语。
星光下,天空中。
有一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