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亚,赫卡忒包间。
场面安静而略显尴尬。
孙铭辉面色复杂;魏一则是满脸纳闷。
半晌,任建笑道:“孙总,你也不用问我是从哪里探听到的消息,我只想强调一点,按照我们的约定,让平山公司中标应该是你们负责的事情。”
孙铭辉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半晌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奇怪宋董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工程产生了兴趣;刚刚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务必将工程拿下。这样的工程他怎么会亲自过问?实在不像他的风格啊。”
我微微扬眉,隐隐猜到一种可能。
只是,这种可能让我感觉很无语,更有些愤愤然。一句话,我们无端被增加了大量的工作,只因为我们是被一些无聊而幼稚甚至可笑的行为殃及的池鱼。
魏一显得有些信心不足,迟疑道:“孙哥,我听说好像是黄如新插手这事。宋董是不是对黄如新有些不满,所以故意和他对着干?”
孙铭辉啧道:“你小子不懂就别瞎说,他黄如新有什么资格和宋董对着干?”
魏一嘿嘿一笑不再言语,我却微微皱起眉头。
黄如新正是黄中川的父亲,那是我曾经想用六爻算卦来套近乎但始终因为黄中川一脸漠然而没机会接触的大人物,其地位大到在益州城里仅仅次于城哥。
如此的大人物,在孙铭辉和魏一口中却像我和任建提到近水楼台小区外面卖馒头的四大爷一样轻描淡写。
虽然我早就知道宋义能量很大、上面有人,但还是不敢相信他手下的人也会如此目空一切,对堂堂省会城市的政府一把手都嗤之以鼻。
任建笑道:“既然宋董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孙总,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你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你尽管说。”
孙铭辉点点头,笑道:“拿下吴云帆!”
任建和我面面相觑,半晌说道:“吴云帆不过是新锦江的董事长助理,最多再加一个财务总监的身份,他应该起不了决定性作用吧?”
孙铭辉笑道:“但你也别忘了他同时还是惠东明的准女婿。这人城府太深,我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和他打交道我太吃力。兄弟,咱们得合作起来啊,正如你说的,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任建深思片刻,说道:“我尽量试试,但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辞别孙、魏二人。
任建一边驾着海妃,一边皱眉说道:“案子,我总感觉拿下吴云帆并不能解决这事。你仔细想想,咱们有必要去和吴云帆纠缠吗?”
我点点头,说道:“黄如新都不敢和宋义对着干,他吴云帆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既然孙铭辉这样说,那必然有着咱们不知道的内情和道理。”
任建啧道:“那会是谁呢?我想不出益州有谁能够有实力、胆量和宋义对着干。再说,能和宋义一个级别的重量级人物,为什么对锦花丛中这个谈不上特别大的项目感兴趣。”
我想了想,笑道:“为什么对这个工程感兴趣我不知道,不过你说的这人是谁,我倒是可以提示你一下。你想想,这人最近和我们有过接触。”
任建倒嘶着气,迟疑道:“有过接触?……宋义对我们女神倒是一直客客气气,但女神显然没这闲心啊,她的仁至义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再去搞工程。再说,女神什么气质?能和搞工程的大老粗们搅在一起?”
我摇头道:“绝对不是女神,不过与女神也认识。”
海妃突然一个急刹,任建愣愣地看着我,惊道:“焦世邦!绝对是他,在我印象中只有他敢说宋义的不是。”
我冲任建竖起大拇指。
任建没有嘚瑟,又迟疑道:“也不太可能啊。如果鸡哥说的属实,人家宋义可是有军少罩着,他焦世邦又凭什么?就凭他是能源公司董事长?”
我之前正是判断插手工程的是焦世邦,却想不通他所恃为何;听到这贱人说的能源二字,却突然灵光一现,说道:“纪晓岚与和绅不也是对头吗?”
任建瞪眼张嘴,半晌点头道:“完全有可能。”又狠狠一拍方向盘,恨恨道:“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他们斗气却给我们找这么多麻烦!”
我无语,唯有苦笑。
………..
吴云帆如春风一般微微含笑;孙婷婷如春风里一只快乐飞翔的燕子。
春风绵绵不休,燕子快乐不歇。
我和任建面面相觑。
任建想尽一切借口,终于约得吴云帆在府河边喝坝坝茶。不想孙婷婷打来电话,说务必要见上一面,因为上诉的案子有些麻烦。
孙婷婷一见到吴云帆便忘记了麻烦,而吴云帆待孙婷婷一开口也就放出之前一直不肯放出的满面春风。
吴、孙二人见面后,我和任建总共只说了两句话,就是介绍他两人相互认识。然后,吴、孙二人便畅言开来,甚至没有基本的问候,便直接聊到了兴趣爱好,以及现在正在探讨的人生哲学。
我和任建分别作了几次尝试,始终没能顺利插进吴、孙二人高端飘眇的人生艺术话题,便缄口不言。
喜得陈茂才打来电话,说是要汇报工作,为了看似毫无必要地、争口气地表示我和任建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和时隐时显的恼羞与尴尬,我便毫不犹豫地让他来当面汇报。
或许是陈茂才点头哈腰的形象实在专业,又或许是他那龅牙在季秋的阳光下格外醒目,吴、孙二人意外地终止关于国际标准舞的心得体会和建议,双双微笑以待。
因为工程招标的事,陈茂才对吴云帆并不陌生,是以眉飞色舞地打了招呼;而与孙婷婷见礼时,这厮便让我顿时无语而难堪。
这是一个定格的画面,但要细说其中,却又罄竹难书。我几乎可以看出陈茂才眼睛中冒出的火舌名叫久旱遇甘霖,甚至看到他左边嘴角隐有一丝晶莹的液体被他舌头一卷而回笼口中。
我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却有些理解当初任建在簇桥大富豪茶楼看着我面对柳静宜时的心情。
吴云帆清咳两声,说道:“小陈,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机会给你说说,在开标之前你最好不要直接到公司里来,更不要直接来找我。人言可畏嘛,咱还是要多注意一下影响。”
场间无声。
孙婷婷突然扑哧一笑,说道:“陈律师呀,吴总在和你讲话呀。”
陈茂才打了个激灵,满脸通红,笑道:“对不起吴总,我……”
我颇为难为情,笑道:“吴总、孙总,你们和任律师先聊聊,我和小陈说点事情。”说罢便将陈茂才拉到河边。
陈茂才侧头瞟着远处的孙婷婷等人,说道:“师兄,我有重要消息要给你汇报。”
我遏制住先前对陈茂才表现的不满,扬眉道:“先不说消息,刚才吴总的话你听到了吗?平时最好不要到新锦江去,打听什么事情也要学着谨慎一些。”
陈茂才频频点头,急道:“我就是谨慎啊,我这消息还是在卫生间偷听到的。”
我皱眉道:“什么消息?”
陈茂才四下看看,低声道:“招标可能有点悬,有一位大人物要插手。”
我迟疑道:“市上的大人物?”
陈茂才摇头,低声道:“应该比市上的还大,叫什么焦……”
我脱口道:“焦世邦?”
陈茂才愣了下,摇头道:“不是,好像是焦大师。”
我暗道声果然。
半晌,陈茂才盯着我,低声道:“师兄,你怎么不问我是听谁说的?”
我瞪了陈茂才一眼,说道:“你在卫生间里偷听,怎么会知道是谁说的。”
陈茂才嘿嘿一笑,侧首看了看,低声道:“吴云帆。”
我呆了呆,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他原话是怎么说的?”
陈茂才嘿嘿一笑,说道:“师兄,能不能给你商量个事?”
我一愣,说道:“什么事?”
陈茂才挠头,露出些与他眼神极不相匹配的不好意思,笑道:“最近我手头紧,能不能先给我预支一点……”
我没好气道:“帐号给我,一会打给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陈茂才乐吱一声,低头掏出一张纸条塞给我,说道:“这是我帐号,谢谢师兄。刚才…….哦,吴云帆我能不知道?闭着眼睛也知道是他的声音啊。他原话我记不住,不过我听他的语气和称呼就知道对方一定是黄如新,绝对不会错。”
我沉思道:“后来他提到焦大师?”
陈茂才点头道:“是啊,听语气吴云帆有些犹豫,后来应该是黄如新说焦大师什么什么的,吴云帆才同意将工程拿给四正公司。”
我惊道:“四正公司?是不是马总?”
陈茂才迟疑道:“这个我还没有查,而且我没律师证,也查不了。本来我想风月婷去查,但我怕你们着急…….”
我伸手示意,说道:“不用,我自己去查。别的没什么事吧?”
陈茂才摇头。
我想了想,说道:“那你先回去吧,记得这消息别告诉任何人。”
陈茂才应了声,却没迈步,半晌扭捏道:“师兄,我想预支……五千元。”
我皱眉道:“要那么多干嘛?”
陈茂才更为扭捏。
我忽地想到甄可蘅,便没好气地说道:“钱多也是花,钱少也是花,能节约就节约一点,最多两千。”
陈茂才大急,说道:“师兄,两千真的不够啊。”
我眼睛一瞪,说道:“要就两千,不要就拉倒。”
陈茂才欲言又止,一脸悻悻地点点头。
由于孙婷婷打乱了我和任建宰杀吴云帆的计划,是以待陈茂才走后,我们略略聊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便只得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