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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从冷宫回到东宫,发现庭院内跪了一地的宫女,看上去已经跪了一些时辰,猛烈的阳光下,一个个累得东摇西晃。
“怎么回事?小菀?小芷?”阿彩问跪在地上精疲力尽的两人。
两人无精打采地摇摇头,不敢吭声。
“太子呢?”阿彩问一旁监督宫女罚跪的太监。
“回娘娘,殿下在后殿御花园。”
阿彩急急来到御花园,筝声阵阵,与花香一起飘过。
定睛一看:太子正闭目端坐抚筝,淡漠的表情,淡然地弹奏,筝声中有淡淡的忧伤。
阿彩双手按在筝上,打断太子的弹奏:“让她们跪着是你的意思吧!”
“做错事就要受罚,没砍她们的头已经是从轻发落了,罚跪公平公正,无可厚非。”
“她们做错什么了?每天早上都是这样进房侍候的,而且也是先禀报后推门的,谁知道我们打得难分难解呀?你跟她们打招呼了吗——我今天要跟太子妃打架没我的允许不得进房来,你也没说啊?你应该也去跪着这才真正是公平公正,无可厚非!”
“你!”太子气得把筝都扔到了地上,对阿彩的狠仍心有余悸,只得把怒气压下,佯装心平气和地说,“我长这么大了总该有个人空间吧,未经我同意就贸然推门进来,我十岁以前可以这么干,我十九岁了还这么干,我太子的面子往哪搁,尊严往哪摆?万一不是在打架,万一我跟你,不是,我跟将来不知哪个妃子干着不知什么好事她们也这样闯进来呢?我要杀一儆百!!”
说的也是。阿彩想,沈小姐小的时候还跟我一个被窝里睡呢,后来长大了也让我先敲门得到允许才能进去,也是说要保留什么个人空间,唉,现在的公子小姐们啊。
“那小菀没进房啊,一直老老实实跪在外边呢,你为什么不奖她还罚她一并跪着?”
“我罚她是因为昨晚她与你一同跟踪我!”小气太子又在翻旧帐。
“那你怎么不罚我?”
“我怕了你,沈大小姐!如果你有兴趣,自己去跪跪也无妨。”太子嘴角一抹嘲弄。
“你罚她们跪多久?”
“一个时辰,现在才跪了半个时辰不到,还早着呢。”太子重新拾起掉地上的筝,继续弹奏。
“仲夏的日头这么毒,她们已经快支持不住啦!”见太子无动于衷,阿彩咬咬牙,狠下一条心说:“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帮她们跪完这一个多时辰吧。”
太子惊了一下,筝声嘎然而止,他怔怔地望着她,沉思片刻,又眯着眼睛狡诈地说:“一个人是一个时辰,九个人加起来是九个时辰!我给你打个折,跪八个时辰,你还敢不敢替她们跪?!”
“才打八八折?现在波斯商人到处都是,整个市场的价位被拉得很低,哪儿不是打五折揽客的?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你跟我讨价还价?好吧,就算我怜香惜玉吧,四个时辰,你爱跪不跪随你的便!”
“你说的啊,四个时辰是吧。”阿彩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返回前殿庭院,让太监们扶走呈中暑症状的九个宫女,自己大义凛然地跪在了地上。
......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阿彩的汗一滴滴打在晒得滚烫的石板上,很快又蒸发掉。
太子从后殿御花园里回来,左边一个太监小心翼翼抱着筝亦步亦趋地跟着,右边一个太监拿着帕子帮他擦汗。
故意绕路来到前殿,看看沈善柔。
“要不要让她们回来跪啊,讲义气的沈大小姐,你这身子骨受不受得了啊?”太子用食指接住阿彩滴下的汗,伸到阿彩面前,笑着摇头叹气,“唉,娘子,你看看这汗,真让人心疼啊!”说完风凉话后把食指放在阿彩衣服上擦干净。
“放心吧!李大太子,我的膝盖骨硬得很!”阿彩用袖子忽地擦掉一脸汗,把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仍是一脸倔强。心里有个声音说:这有什么,罚跪对于我来说是家常便饭,沈府管家三天两头罚我跪或打一顿或关我进柴房也没能把我怎么着!
太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
阿彩跪着的身影,随着西照的太阳移到了东边。
太子装作有事要出东宫,又绕来了前殿。
“求饶吧,沈善柔!”太子蹲下,拍拍阿彩肩膀,弹掉飘落到她肩上的柳絮。
阿彩不屈服地笑看太子,一字一句地说:“做梦吧,李偌!你欠我的,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还给我!总有一天跪着的会是你!”
太子自讨没趣,怏怏地返回正殿,连假装出东宫的戏码都忘了接着演。
......
鸣蝉停止了嘶叫,集体默哀;连太阳都不忍看阿彩受罪,躲到了山那边。
彩霞满天。
小菀在房里来回踱步,内心挣扎不已:救不救?怎么救?为了救她太子怪罪下来我岂不是很惨?算了,娘娘,既然你那么伟大,就一力承担了吧。
“别来回晃了,晃得我头都晕了!”小芷埋怨小菀,“这么好的娘娘,咱们总该为她做点什么吧?”
小菀叹了一口气,像是做了生死决定一样对她的上级领导小芷说:“你拿吃的给娘娘,我去搬救兵!!保重!再见!”
然后壮士一去不复返般悲壮地走出东宫。
向谁求救呢?皇后?皇上?来了固然好,但肯定责罚太子,太子一怒之下明儿咱们全东宫的宫女太监都得罚跪了。太子妃又要替咱们受过的话岂不是跪到明年都起不来?不行,不能找皇后,更不能找皇上。对了!找平王去!上次太子妃晕倒他都那么着急,现在一定会来救的!